“然后,他成了高门贵婿,一路仕途顺遂,坐享齐人之福,若不是许倩冤魂不散找他索命,他还会走得更高。”阿蓠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为了许倩,也为了王静瑶,她们何曾知道自已嫁的不是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恶狼。
“罗秉文为攀高枝杀害发妻,却处处得意,他的报应在哪里?最后不还是得受害人自已亲自报仇?”
阿蓠情绪这么激动,言辞如此尖锐,让在场其他人有些惊讶,张嘉闻却能理解她的义愤。他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声音温和平缓:
“天道惩处自有其时机和规律,有人前半生得意后半生潦倒,有人生前造孽死后受罚,还连累家族子孙,这都是因果报应,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谢必安也说道:“凶手落网、亡者昭雪,那是阳间官府的事,我们阴间的规矩是它的补充,为了让逃脱者受罚,蒙冤者超生,扬善惩恶,平衡清浊。”
阿蓠也觉得自已失态了,她道歉道:“先生、二位将军,对不住,我只是有些为许娘子觉得不平罢了,她私自报仇,是否会受到惩处?”
“其实对这些含冤而死的亡魂来说,最好的办法是忘掉这糟糕的一世,早日去投胎,开始崭新的人生。只是大部分人都耿耿于怀于自已的冤仇,宁愿放弃新生也要报复,否则何来这么多怨魂厉鬼呢?”谢必安叹息道。
“至于这许倩如何定罪受罚,还得回了酆都后,由阎王判官决定,我等不能私自揣度。”
“二位将军放心,在下刚刚起了一卦,两位的差事很快就能了了,只需静候便是。”张嘉闻说了自已的卦象。
谢必安一听大喜,“既如此,那就太好了。”说着,他跳下石凳,拉着范无救说:“黑木头,趁着还有时间,我们再出去玩一圈吧。”
看着他兴致勃勃的贪玩模样,范无救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罕见地浮起一层笑意,刚点了点头,就被拽着出了门。
祝永佑在后头看着直啧啧:“师父,这两位……”
“阿佑,你也跟过去看看,谢将军最是贪玩,范将军未必管得住他,你看着别闹出乱子。”张嘉闻嘱咐道。
“嗯,师父你就交给我吧。”祝永佑听话地追了出去,丝毫未觉这是自已师父为了支开他寻的借口。
终于又只有两人独处,张嘉闻揉了揉阿蓠的头发,温声问道:“还好吗?”
“先生……”阿蓠有些难为情,她也觉得自已刚刚像个愤青一样,只知埋怨世道不公,却丝毫没有办法改变,她有些挫败地靠上他的肩膀,“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张嘉闻拉过她的手,轻轻握着。“我明白的,阿蓠,你成长在一个完全不同的时代。你坚强、乐观、富有同情心,同为女子,你会同情她们的遭遇,觉得委屈不平,比如许倩、王芸娘;你也会尽力帮助她们,比如冉西兰、王大娘子,这是你的善良。”
阿蓠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先生原来真的懂得她。
“先生,其实我明白,世界从来不公平,朗朗乾坤下,不知有多少阴暗角落,有多少恶行在发生。先生的使命是不是也在于此,能以自已所学,尽自已所能,帮助更多的人,阻止更多的恶?”
“阿蓠……”张嘉闻从小就被教导要维系天师一脉威名,要降妖除魔,要护佑苍生,但却没有这一刻,她这番话带来的震撼和感动,只见这个小娘子握紧他的手,坚定地看过来:
“我,愿与先生同行。”
晚间
接近三更时分,一阵阴风吹过,驿站门口的灯笼晃了两下,忽然间地上映出两道人影,一高一矮。
矮的那个福身行礼道:“多谢道长,倩娘心愿已了,如今再无牵挂。”
另一个还未说话,就见大门忽然向两边打开,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客人临门,怎不进来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