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意味着苗小柔和白睢又老一岁,二十有二,是彻底褪去稚嫩的年纪。这一次的万寿节与千秋节合在一日大办,苗小柔终于能够大大方方陪伴在白睢身边参加这次宫宴。不夸张的说,她如今是白睢后宫唯一的女人,自然格外受到尊崇。今日寿宴歌舞升平四海同贺,热闹极了。白睢端起酒杯,对身侧的她戏谑道:“我听这些人呼我‘万岁’,又呼你‘千岁’,愣是高兴不起来……你说你只活了千岁,那剩下的九千年我岂不孤独。”“千年王八万年龟嘛,我当王八你当龟,天生一对儿。”苗小柔心情好,张口就来了一句玩笑话。白睢闻言哭笑不得:“嘁,没见人争着抢着要当王八的——罢,来,本龟敬王八一杯。”苗小柔没端酒杯,却端起了面前的汤:“我用这个陪你喝。”“你戒酒啦?”男人挑眉,不信。“嗯,戒了。”“苗大酒缸戒酒,为何?”“你猜。”原因很简单,她葵水都晚了快一个月了。今晨太医来请平安脉,足足号了半盏茶,她晓得那太医想说什么,但大约又怕有偏差,便没说出个结论,只叮嘱近日要注意休息,刻意讲了几处饮食禁忌便走了。反正她觉得,自己的心愿大概送子观音已经收到了,已将小童子赐到了她的肚子里。她险些忍不住想告诉白睢,可太医都不大确定的事,还是再过半个月等切切实实诊出来再说吧。若是空欢喜一场那就……白睢捏了捏她的手,笑曰:“猜不着。难不成中宫娘娘深觉自己肩负重担,不可沉迷杜康耽误正事,为国为民时刻忧心,比我这皇帝还责任重大?”苗小柔莞尔轻笑:“你也知道我成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呀。不过,自然是没有陛下忙了,我只盼着我的陛下能别那么忙,身体要紧。”说着,便夹了一块儿鱼肉,细心挑了刺,摆在他盘中。若不是顾着她的皇后仪态,白睢真想在众目睽睽下便将她揽进怀里。这天底下谁最关心他?他媳妇儿,从来都不争不抢,依然像奶奶疼孙子那样把最好的给他。就譬如这鱼,晓得他爱吃,她便总是去夹多刺的鱼尾,留给他的鱼肉肥美少刺。那些年她为他剥的那些瓜子,去过的虾壳更是不计其数。他便也想把天底下最好的还报给她。“大彪,小爷如今富有四海,你可有想要的东西?”“啊?”“若是不缺东西,那比如谁以前欺负了你,咱给他报复回去。”细想来,当初永州城里那些恶意乱传香艳偷情故事的小流氓,应该抓起来揍一顿。那时候她受了多少委屈呀,他直到现在都没能有所作为。苗小柔却没发觉他的澎湃内心,随口便回道:“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个孩子。”白睢语塞,愣了两息:“……吃菜吃菜。”——寿宴过去后没多久,便传来了本就有病在身的贤妃在青峰寺病故的消息。陛下怒其不争,其郭姓身份确实也尴尬,便令将其尸身就地葬在青峰山,不入妃陵。隔了几日,本已领了要职的谢怀安被下放到北方某重镇。看似下放实则历练,明眼人都看得出,谢怀安居功甚伟,然年岁尚轻不怎服众,若想入阁拜相少不得还需一番磨难。陛下这是看重他,才会为其筹划道路。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不足为外人道——谢夫人。郭慧心要做那谢夫人,在京城安阳少不得要露面,这一露面定是有风险的。故而前往北方,其实是谢怀安自己提的,他要带着郭慧心一起去,待时间的风沙掩埋了真相,少则五年,多则十年他才回来。且那北方有郭啸盘踞,他此去正是去跟郭啸会一会的。谢怀安此人是个薄情的,对女人格外不上心,他的心思都放在了国家大事个人成败上,仅有的那点柔情给了郭慧心。郭慧心终于求得这样一个结局,应是幸福的吧。一眨眼便快入了四月。双凤终于做完她俩的盖头,得了允许出来放放风。原想着跟大姐腻歪腻歪,却不想大姐忙于宫务,眼睛都不带瞅她俩的。两个丫头便与宫女们玩了一阵,后又觉得自己玩大姐忙似乎不太合适,索性跑去厨房做起菜来。此前就夸下海口,说在海岛学习两年,厨艺早已精湛,不想到了宫里,发现宫里的厨子做的好吃,大姐做得更好吃,便迟迟没有找到机会露一手。“喂,金小凤,你看,我这道菜肯定合大姐口味。”“你可就想多了,大姐肯定喜欢我的多一些。你没瞧见这几日她老人家喜欢吃清淡的么,你那太油了。”“瞎扯!”“走了走了,这会儿差不多该传膳了。”苗小柔放下账册,放了某掌事下去,再一抬头却见两个妹妹招呼着开始摆吃食。五六盘热腾腾的菜摆在桌上,瞧那模样似乎都是她俩做的。活泼可爱的双凤,是这宫里最亮眼的风景。她不由笑了,问:“如此殷勤,你俩又想我帮你们做什么?”金凤笑嘻嘻地,嘴甜得很:“哪儿要您老人家做什么了,这不是、这不是快出嫁了么,想着还没让大姐尝尝我们的手艺,还不得抓紧时间下厨呀。”银凤摆着碗筷:“可不是,往后这些日大姐若吃得习惯,咱们便日日都做。也叫姐夫尝尝,他老人家许也想吃家乡菜了,只是见你这般忙不好开口。”哟,妹妹还真长大了,知道疼人了。苗小柔喜得笑弯了眼角,放下狼豪坐了过来:“是么,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你们的手艺。话说陛下近日琢磨着找一位永州一带的大厨进宫,想来他的水平也必然比不过我的妹妹。”双凤:“那是!”开心地给大姐添了饭,将筷子双手奉上。银凤推上来一盘菜:“吃这个、这个!这扣肉可是我的拿手菜!”瞧着的确美味,苗小柔便夹了一块,可刚送到嘴边,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好似有个小哪吒在她肚子里闹腾。“呕——”忙扔了筷子捂嘴干呕。金凤皱眉,赶紧盛了一碗汤,埋怨起来:“我就说你这油腻了,银小凤你还不相信——来,姐,喝口汤,我这汤可爽口了。”银凤百思不得其解:“不至于啊……”苗小柔接了汤,刚端到嘴边,香气扑入鼻子没想到又引得一阵干呕。两只凤凰看呆了……不应该啊,不应该闻冬瓜汤都反胃啊。她捂着嘴离了席,倒未因呕吐生出太多痛苦,反而嘴角往上勾了勾,一派坦然:“不吃了,速去请太医来。”一桌菜就这么晾在那儿了,金凤与银凤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哪里还管得着这菜浪费没浪费,只顾着关心大姐了。金凤:“怪你,都说了肉油腻!”银凤:“你冬瓜汤不也油腻!”金凤:“怪你,就怪你!”银凤:“怪你怪你怪你,哼!姐,有没有好点儿?”苗小柔:“你俩别吵,我就会好点。”双凤:“……”德清很快就把太医拎过来了,那太医安安静静仔仔细细号了半天脉,张口就是一句道喜:“恭喜娘娘,这是喜脉!”双凤面面相觑:“……”不是说被灌了虎狼之药吗?不是说不能生了吗?怎么还号出喜脉了……苗小柔却早已心知肚明的样子,让人给了太医喜钱,欢喜地把手放在肚子上老半天不放开。如今太医都下了定论,她也是时候开始做小衣服小鞋子了。会是个小子还是个女儿呢?儿子女儿都爱,但既在帝王之家,是个儿子最好呀。金凤:“苦尽甘来?”银凤:“老天开眼?”金凤:“冷静冷静,姐夫知道吗?”看着大姐把头摇,银凤张大了嘴:“不知道?!”金凤摇着银凤的肩膀:“哈哈哈哈哈,我想看看姐夫眼珠子会不会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