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时,望日已到,双丁既逢,神灯灭,人灯燃——”
“重灯祭祖,万民同诏,普天同庆!”
。
又是一年重灯日,每逢重灯节,上至皇宫红楼,下至长?街闾巷,无?不张灯结彩,焰火冲天。
人们?相伴而行,街道两旁是瑞雪般的花树,树上点?燃了一盏又一盏的长明灯,像是开满了千树万树的星星,锣鼓声响暄天,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仙棠楼今夜来了一位贵客,整层楼都万分戒备,主?厨们?挥汗如雨,希望可以讨得里?面的那位小少爷欢心。
谢纾坐在?餐桌前,他被?带出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一桌菜。
眼?前真是佳肴美景,窗外有孔明灯升起,大红灯笼高高挂,桌前则是各式各样的美食,羊肉汤氤氲着热气,炸藕夹香脆金黄,对虾鲜红饱满,韭菜薄饼被?油煎过?,表面布满均匀的焦褐色,皮薄得能看见翠绿的韭菜叶夹像是一粒粒翡翠碎在?上面,香气扑鼻。
其中最吸引人目光的是那串深海龙虾,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龙虾被?炸得金黄酥脆,星星点?点?的葱花和孜然撒在?其上,上面淋着一层浓稠红亮的酱汁,“须发皆立”地张牙舞爪在?盘中,钳子被?摆成了个很可爱的仔细,像是在?比剪刀手,下面还垫着晶莹剔透的粉丝。
谢纾拘谨地坐在?桌前,他束手束脚,有些茫然,“这些……是给我的吗?”
周不渡点?了点?头?,他说:“不是‘这些’,而是全部。”
谢纾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他摇摇头?,扯住周不渡的衣服,小声说:“我……我没有钱,我,我带你走,他们?如果?追过?来,我就,我就留下了刷碗……”
他话没说完,就被?周不渡捏住了鼻子,“真的不吃?”
谢纾摇了摇头?,可是下一瞬,他的肚子就传来“咕咕”的叫声,他忍不住小脸微红,目光游移地看向桌上的盛宴。
闻起来好香。
“红皮虾。”
周不渡挑出虾背上最饱满的一块肉,递到谢纾嘴边,“试试?”
谢纾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饿死,所以本来没放在?心上。
这些年他被?宋白笙关着,有吃过?凉飕飕的馒头?,那馒头?在?风中被?吹得干冷如石头?,味如嚼蜡,吃进去的时候几乎要干呕,每次都让他的嗓子眼?很疼很疼。
如今周不渡这样问起来时,他才恍觉自己饿得厉害,肚子……甚至饿得有点?点?疼。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肚子饿的时候,总是容易难过?委屈,他抓了抓自己的衣摆,眉毛耷拉下来,像是一只?愁眉苦脸的小猫。
因此他犹豫了一瞬,便张开了嘴。
不管了,他握紧双拳,大不了……大不了他留下来给人洗碗!
他一大口咬下去,虾肉宣软油润,酱汁中里?含着切碎的葱花和炒过?的肉沫,外壳酥脆,然而里?面的虾肉又极清香滑嫩,混着油脂的荤香,虾尾被?煎至炸起,酥脆爽利,香气扑鼻。
谢纾眼?睛几乎是瞬间亮起来了。
他一开始吃得很慢,不是很会?用筷子,可是随着到最后,下筷已然越来越快,一双眼?睛缓慢地亮起来,像是一只?长?时间萎靡不振的猫儿忽然支楞起来了猫耳朵。
他饿了好久好久,前胸贴后背,对肥虾的味道一见钟情。可他刚要再吃一点?时,周不渡却?忽然把他面前的虾端走了。
谢纾:?
他有点?委屈,又有点?生气,可是下一瞬,
就有人把已经掰开倒刺满满的钳子,将弹性最好最嫩的虾肉递到他的嘴边。
周不渡戴着一双黑色手套,漫不经心地一拈,钳子就碎成了粉末,他把炸虾中满是倒刺的外壳剥开,把里?面泛着粉的虾肉细细挑出来,喂给他,谢纾愣了愣,乖乖地继续埋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