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高马大的,一进来,堂屋里光线都暗了不少,他面色原本还松弛,一见芸娘在哭,面色都变了,十分警惕地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汉子,沉声问道:
“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顾昭见了他,怔住了,随即定睛仔仔细细地将他看了一遍,看完脸,又从上到下看,看着看着,脸上流露出悲戚又欢喜的神情,嘴巴蠕动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最后,竟一把扑倒在他面前,给陆随跪下了:
“小主子!”
他身后的年轻汉子倒是满脸欢喜,也跟着跪了下来,喊道:
“参见小主子!”
夏青桃环着芸娘,见了他们这模样,就知道那人是认出来了,血缘这东西很神奇,哪怕天各一方,时隔多年,相似的面容,重叠的眉眼,甚至连声音语气都会让人感觉相像。
陆随看着这阵仗,也愣住了,转头看向夏青桃:
“青桃,这是怎么回事?”
夏青桃忙说:“这位阿叔说,他东家小姐是你的生身母亲,来认你来了。”
陆随狐疑地看向顾昭,自是不信,道:“胡说,你们从哪里冒出来的,竟胡乱攀亲戚?”
“小主子,你与你父亲生得一模一样,我如何能骗你呢!”顾昭这样坚毅稳重的铁汉,竟也落下了眼泪,他跪在地上,红着眼睛看陆随,“你母亲原是京都富户的千金,来临州府游玩,路遇歹人,为了保护你的安危,叫家丁护着你先走,后来她转危为安,再叫我等去寻你,却再也寻不着了……这二十年来,你知道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她本是金枝玉叶,可自你失散后,便一直缠绵病榻,这二十年来,世上的喜乐与她无半点关系,她一直叫我寻你,二十年来从未放弃过,若是找不到你,见不到你,她便是死也不能瞑目啊!”
芸娘听了,怔怔的,又落下了眼泪。
她是个心思极好的人,又同是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不动情,她默默地起身,不顾夏青桃和陆随的呼唤,走出堂屋,往自己暂住的东厢房走去。
夏青桃见状,也有些动容,他虽是旁观者,但现在马上就要做小爹了,这十月怀胎的血缘亲情,怎么不叫他感同身受呢?
他点了点眼角的泪,托着肚子起身,道:
“阿叔,你们先站起来说话,阿随只是听这些话听得太突然了,你们慢慢地、细细地跟他说。”
顾昭和身后的年轻汉子,这才起来,刚想再说些什么,芸娘回来了,她手里捧着一方旧帕子,眼底噙着泪,走向陆随:
“阿随,他说的,是真的……这是我在山坳里捡到你的时候,你脖子上挂着的平安锁,是你生身的阿娘特意命人为你打造的……”
“阿娘……”陆随蹙起眉,又看向旧帕子里的平安锁,那是一把金的平安锁,上面刻了麒麟和祥云图案,还嵌了一块小小的红宝石,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芸娘哽咽着看向顾昭:“我捡到阿随的时候,看见这个平安锁,就知道他出身富贵,我想着,他的生身父母一定会来找他的,可是我和他阿爹等啊等,等了五六天……半个月……几个月……他会叫阿娘了,都没有人来,我就想,应该是不会来了,正好我们家没有孩子,就给我们家当儿子吧。”
“这只锁……”她看向陆随,“我一直好好藏着,我想,如果有一天你想去找自己的父母,我就把它给你,或者以后有人来认你,这个也能当凭据……我一直收着,连你阿爹病得快不行的时候,也不敢当了它,你阿爹说,我们已经占了人家的儿子,怎么还能占人家的东西……”
她说着,眼泪断线似的落下来,双手捧着那方帕子,送到陆随面前:
“今天,交还给你,阿随,你带着它,去找你的亲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