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是什么时候呢?”
这已经是第三个这么问的邻居了。
隔了两户的克塞恩特今天也问了白石,还说他第二季度的生意马上开始了,要离开这里,想在离开之前好好聚一次。
这些商人像候鸟一样,在不同的季度随着资金流迁徙,来为各地舒适的巢付昂贵的钱。白石犹豫了一下,他本意是希望再等等,确定周围的安全,像老鹰捉了食物回巢,在吃之前也要看看有没有其他威胁。
但一直拖着不合适。
裴苍玉在房间里和拉塞斯完拼图,他一边在摆一边想,他虽然语言不通,脑子反应不够快,但说真的,拼图是不是给小孩儿玩儿的?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盘着腿坐在地上喝啤酒的拉塞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里的流行歌手。
裴苍玉便朝外张望,看见了在车道旁和人交谈的白石。
从他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人里什么人种都有,外国人并不是像他以前以为的那样都非常高,白石一米九的身高,在这个社区里算是高的了。白石混迹在人群虽然还是很显眼,但没有违和感,一个原因是他把头发完全地拢在了脑后,露出了五官,因为五官深邃且皮肤苍白的缘故,他看起来像个混血儿,和旁边的日耳曼人比起来脸部线条不够尖锐,和拉美人比起来又不够浓烈,和北欧人比起来又不够深丽,但奇妙就奇妙在混在里面他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他看起来像个关系不太远的异邦人,人人都可以说他是自己品色不纯的族人。裴苍玉想这种特点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白石看起来能融入任何地方,但流浪的人似乎都这样。
拉塞斯轻轻拍了拍裴苍玉的胳膊,裴苍玉转头便看见她意味深长的笑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拉塞斯看见了白石。
她说了些什么,裴苍玉当然没有听懂,不过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拉塞斯向裴苍玉比划,似乎在找之前借给他的书,裴苍玉紧张地朝外张望,看白石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跳起来冲向房间。上次搬沙发,幸好他眼疾手快,在卫生间的水槽下藏了这本书。不然现在就没有了。
这些天趁着白石偶尔出门在附近活动,裴苍玉如饥似渴地阅读他根本看不懂的文字,他在这本杂志的最后一页,发现了类似时刻表一样的东西,其中最新的日期为11号,有理由相信这是什么东西的预告。现在他猜的是,也许这是火车时刻表的排班时间。这也就是说,他需要知道这些地名。
裴苍玉画了个圆球,画了几个洲一样的东西,挨个指过去,试图用这种方式确定他所在的地方,先从大陆开始。
但拉塞斯却连连摇头。裴苍玉眨巴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
电视上换了一首歌。
拉塞斯眼睛一亮,低头在杂志上找,找到了一行斜体字,指给裴苍玉,上面是裴苍玉看不懂的文字,拉塞斯又指向电视。
裴苍玉一头雾水,紧盯着屏幕,不一会儿,屏幕左下角浮现了一块字幕,凭感觉,裴苍玉猜想那是歌名。
谁知拉塞斯很快凑上前,指着其中看起来像标题的一行,说了句什么。
裴苍玉顿时茅塞顿开,这不是火车的时刻表,这是节目表!
他站起来,问:“是电视吗?电视?TV”
简单的单词,极致的体验。
拉塞斯回答:“No。”
她一手比出开车的姿势,另一只手比着搭在车窗上的姿势,一边摇“方向盘”一边哼歌。
裴苍玉:“Radio!”
拉塞斯:“Bingo!”
白石:“在说什么?”
裴苍玉一脚把杂志踢进沙发下。反应之快,拉塞斯瞠目结舌。不过她只愣了一下,便笑着朝裴苍玉眨了眨眼睛,在她看来,裴苍玉踢杂志的动作也许就像她在父母面前收起那些他们不喜欢的杂志一样,并不是什么大事。
裴苍玉放松下来,拉塞斯看起来像是要帮他保守秘密。
拉塞斯朝走过来的白石笑了笑,说他们在玩比划猜词,白石要不要一起玩。白石摇了摇头,但他坐了下来,坐之前特地拿了垫子,并没有直接坐在地上。
裴苍玉看着他讲究的样子,摇了摇头,他倒是想吐槽,但肯定也没什么效果。拉塞斯倒是看着他,等他坐下来,递给他一罐啤酒,看对面的裴苍玉低着头摆弄拼图,拉塞斯抿了抿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转头看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