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阿洛打开门锁,还没来得及惊讶,门外的人已经气势汹汹地直接闯进来。
“我有事和你说。”迦涅的口气很生硬。
“什么?”阿洛下意识退开半步,避免与她正面相撞。迦涅踏进房间的那刻,他忍不住余光扫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
还好,不算太乱。只有一盏矿灯盈盈地在床头亮着,反衬出窗外的夜色深沉。
最近几年各自发育抽条的迦涅和阿洛多少有了一些保持适当距离的意识。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偷偷溜到对方的房间里,一聊就是一晚上,然后不知不觉在同一个空间里昏昏睡去。
迦涅上次这么晚来找他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她在深夜造访他的房间,阿洛忍不住在意这个事实。他往门框上靠,犹豫着是否该关门。
下一刻,她就命令道:“把门锁上。”
阿洛眸光闪了闪,沉默地照做。迦涅抬手就开始施术,这间屋子顿时与外界隔绝,什么动静都传不出去。
迦涅做到这个份上,阿洛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反而消停了。他皱起眉头:“出事了?”
“呵。”迦涅在衣袖里一摸一抽。
啪!她用力将一张纸拍到了他的书桌上。
阿洛视线追过去,神色立刻凝固了。
这张印刷品用纸粗糙,像是反复翻印后的潦草产物,无论是文字排版和装饰图案,还是那层层叠叠的、仿佛要将页面中心文字淹没的签名,他都再熟悉不过:
这正是近期引起巨大轰动的《十一条宣言》。
光线昏暗,迦涅蓝色的双眸呈现出偏紫的冷色调,投来的一瞥也带着尖锐的凉意。
她抬起手腕,带着指尖滑过纸面,准确地停在某个字体花哨的签名上。
“解释一下。”她冷着脸道。
一瞬的惊愕和慌乱过后,阿洛竟然感觉如释重负。自从他瞒着迦涅在宣言下签名,声援那几名被不公平地驱逐出学府的法师,他每次在她面前都悄然忍受煎熬。
——他不习惯对她有所保留,他好像一直在等事情败露,就像在等待摇摇欲坠的雪块崩落。
而现在,雪崩终于来了。
他尽可能平静地说:“如你所见,我没什么可以狡辩的。这个签名的阿涅特·加罗的确是我。”
怒意在迦涅脸上一闪而过。她将脸绷得更紧:“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知道,加罗积攒至今的‘有趣但无害的怪人’的形象大概会彻底完蛋,而且从今往后,这个名字的投稿会被大部分刊物拒绝吧,”阿洛在针刺般的注视下不由站直了,“但这是值得付出的代价。”
迦涅好半晌没说话。
然后,她闭了闭眼。她宛如败给了一阵突如其来的疲惫,语调虽然稍柔和了些微,却听上去比之前更为遥远:“阿洛,这次是你想错了,你太天真了。”
阿洛认可迦涅作为法师、作为魔法上的竞争对手的能力。但每当她摆出奥西尼家未来继承人的姿态,高高在上地否定纠正他对这个世界、对魔法界的看法,他就由衷地恼火。
“现在是他们最需要声援的时候!只要站出来的人足够多,迫于压力,银庭学院至少会撤回对当事人的驱逐。只要有这次退让,下次变革的契机就会来得更容易。”
“道理上没错,正因为这样,学院绝对不会让步。只要冰川上开过一道口子,下次雪崩就更容易,谁都不愿意当第一个罪人。”
“如果每个人都相信那帮老顽固不会松动,那么他们就真的永远可以随心所欲!”
迦涅终于忍不住抬高音量:“阿洛,我不是来大半夜的和你辩论的。”
他紧紧抿唇,暂时陷入沉默。《十一条宣言》正式发展为席卷整个玻瑞亚的新闻之前,他们就已经为宣言的主张、变革的可行性争论过好几次。
迦涅知道他的看法,他也清楚她的。
他们的见解不可相容到这个地步,这还是第一次。
两个人角斗似地瞪视着对方。不知不觉,这好像成了一场比谁先忍不住挪开视线的竞赛。双方势均力敌,都完全没退让的意思。
“你仔细看,”迦涅目不斜视,依然瞪着阿洛,手却在宣言上一个劲地戳,“相比今天下午,这上面的签名已经少了一些,你没发现吗?你觉得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