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未时就着男人的手上得轿,坐稳当了,外头一声“起轿”和着更响的鞭炮声,队伍终是行进。
夹道围观的百姓议论着,不言它,便是韩玄章迎亲阵仗就甚是浩大。加之傅家嫡女嫁妆百担,由韩家少爷亲送,此番游街竟是占了整整一条主道。
傅未时一人坐在轿中,并非没有新嫁娘的激动,只是较之从前,更多的还是恍然如梦吧。
上一次坐在轿中的时候,外头并没有这般热闹。傅煜为着面子当不会少给嫁妆,却只是些普通添箱,就是阮氏那些田产都没有叫她带上。
连送亲人,也只是阮氏那边的表兄送的。
游街还有三圈,傅未时肚中实在饿得着慌,将喜扇放了,左右摸了摸,想着该有点花生什么的,竟是摸到个锦盒来。
小小的锦盒压在坐垫下头,被大红的绣缎盖着,若不是坐上去摸还当真觉察不出。
伸手抽了来,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满满当当挤着些拇指大的栗子饼。这是……谁放的?
“小姐,”外头响起白芷的声音,“还有些路,姑爷命我拿些水与你,小姐小心着点喝,莫要染了口脂。”
窗帘外递进来一个水壶,也是小小一只。
只是瞬间,帘子便就被丫头按了下去,傅未时瞧不见外头光景,手里的栗子饼做得小巧,刚好可以一口一个,竟是丝毫不会坏了唇上壮点。
连这水壶都来得刚刚好,似乎是明白她此时想做什么。
不由便就记得那时,也是折腾大半日饿着肚子,加之头上太沉,下轿的时候险些踩空,被男人一把搂住。
“当心。”
“谢谢。”
抱着她进韩府的时候,男人走得沉稳,只她不好意思,悄悄拉了拉他衣袖,低声与他道:“我不是故意出丑的,我只是……有点饿。”
“……”男人的声音仿就在她额上,“一会便好。”
想来,这竟是他们少有的亲近了。
大致吃了五六个,饥饿感终压了下去,私心想着一会也吃不着什么,傅未时又拣了两个来,这才细细喝了口水,顿觉饱腹。
韩玄章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整个京城他足足绕了三圈,韩田领着十几府丁将喜饼一一撒了下去,夹道哄抢的人热闹地恭喜着,他才觉略微真实些。
那人此时就在轿中,他却明白,此生再难走近了。
那日在山上,她问他可有想过她心意,她目光里带着太多的倔强与执念,他不敢直视。
他拎着一颗心,明白面前的女子当真已是无意,再不是上一世的少女痴情,纵是不舍,却也知此生不可再负。
他承诺她说,三日之后傅府可以来退婚。
古来退婚无理,他也不能叫她背上被抛弃的污名,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叫韩田先去散布他在外荒唐,如此,才可以给她一个合理的解约因由。
只她竟没有要悔婚。
闻言他本还带着一丝幸运,却是等来她下一句的放妻书。
缰绳攥在掌心,已是被勒出了纹痕,韩玄章面上仍带着笑,那封放妻书,他写了。此时就藏在怀中,并着那块婚约信物的断玉。
滚烫,灼心。
队伍终停下,傅未时自理了理身上衣裳,重新举起喜扇,只听外间锣鼓暂停。
“一求云天,祈喜福天赐!”
“二求厚土,祈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