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皎从未听见过,有人的哭声会像牛叫,浑厚有力,一声接一声。
薛文彦那么大的个子,就地一蹲,抱着他爸的大腿嗷嗷哭:“你赔!你赔我们的蜂窝煤!”
薛皎大堂哥腿上挂着个快一米八又?高又?壮的大儿子,根本抬不动脚,咬牙道?:“你先起来,让弟弟妹妹们看笑话。”
“笑就笑吧。”薛文彦不为所动,哭得像讨薪的农民工:“我钱都没了,全没了!”
他刚去看过了,靠外面的蜂窝煤全被?炸烂了,大概有三?分之一都有损伤,这种瑕疵品,肯定不能正价卖了,他亏多?少钱啊!
大堂哥一脸无奈,他不是故意的,孩子们费老大劲做的蜂窝煤,他咋会手欠到给他们炸了。
可村里做蜂窝煤,都是平摊在地上晾的,院子就这么大,孩子们做的蜂窝煤,都快占了一半院子,这也?就是太奶奶宠重?孙子重?孙女,才宁愿院子里摆着蜂窝煤碍事,也?什么都没说。
今天早上他放鞭,已经尽量往另外一边院子放了,但鞭炮太长要拉开,而?且燃放的过程中,炮会到处乱炸。
那蜂窝煤还没晾干,也?不结实?,炮一嘣,可不就烂了。
“你赔!我的蜂窝煤……”
薛文彦哭得太惨了,闻者伤心听者流泪,长辈们不落忍,大堂哥也?扛不住了,准备掏钱平事儿,却被?薛皎大伯拦住了。
“小彦,你先别哭,听爷爷说。”
薛文彦抽了抽鼻子,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爷:“爷爷,你管管我爸吧,欺负人啊,我们辛辛苦苦做的蜂窝煤……”
“爷爷知道?,这样……”薛皎大伯说:“这炸烂的蜂窝煤,和点儿水粉成泥,还能重?做,你们要是愿意重?做,这部分蜂窝煤,爷爷让你爸花双倍的价钱收购,行不行?”
双倍的价钱?薛文彦的眼泪立刻止住了。
做蜂窝煤他是熟练工啊,也?不难,压岁钱保不住,这自己挣的钱,他妈总不好意思没收吧,弟弟妹妹都有的。
略一衡量,薛文彦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真的两倍价钱?”
薛皎大伯戳了儿子一下,大堂哥怔然?中醒神,“对,两倍,我出钱。”
薛文彦不哭了,咧着嘴开始笑,欢喜地招呼弟弟妹妹们:“哥争取到双倍价钱了,咋样,厉害吧。”
他仰着头?,在弟弟妹妹们连声吹捧中逐渐迷失。
薛皎大堂哥咂咂嘴,问他爸:“我小时候你不是这么教我的啊,我抱着你大腿哭,你给我一脚。”
薛皎大伯:“这不是有你这个错误经验,知道?不能这么干了。”
大堂哥:……
大堂嫂哈哈大笑,笑完了又?说:“爸这安排真好,就该给小彦这个皮猴子圈在家里,宁????愿给他洗脏衣服,好过大过年的被?警察找上门。”
“怎么了怎么了?”薛皎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故事,“嫂子,警察是怎么回事。”
大堂嫂说:“嗐,不就是村里那几个小年轻,不知道?咋想的,大过年的跑去炸鱼,让人举报了,警察逮了个正着。”
薛皎:“啊?”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姐姐姐夫,该不会是喊她姐夫一起去炸鱼的那一伙人吧,幸好没去。
周循猜到她在想什么,点头?道?:“就是他们,赵耀发?消息给我说‘谢谢’,还让我跟你也?说一声。”
要不是薛皎提了一嘴说“炸鱼违法?”,他坚决没去,这会儿就跟其他人一样,灰头?土脸接受警察批评教育,还会在村里出大名。
这种八卦,大家听见了都要问一嘴,“人咋样?抓进去坐牢了吗?”
“坐牢不至于。”薛皎说:“不是禁渔期,咱们村里这条河也?没有珍惜鱼类,应该就是行政处罚,严重?的话,拘留十来天。”
“对,没有坐牢,说是交罚款,还有接受教育。”大堂嫂说,她早上出了趟门,听了一耳朵的八卦,新鲜热乎的。
有人问:“只罚钱?”
大堂嫂:“说是抓了一大堆酒驾的,关不下了,还排着队呢,就让他们接受批评教育算了。”
众人震惊,坐牢竟然?还要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