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真可怜,他连声音都是抖的。
如同濒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近乎狼狈的、鲁莽的,像被遗弃的野猫重新又见到了曾喂养自己的主人一样,上前死死地握住了眼前人的手腕,又抬手摘掉了她的帷帽。
瑶裾织翠,诗瞳点碧,花光日影下她惊慌失措回过身来,眉眼盈盈,盛妆玉容,眼晕桃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红叶成泥,肝肠寸断。
顾言昭强压下喉咙中的血气,声音哑得不像话,语句也是一字一字挤出来的:“你……”
你什么?
心绪激荡,到底是说不下去了。
姜听白大惊失色,已经彻彻底底被吓傻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就一眨眼顾言昭就出现了,她都这样了他竟然还能认得出她?
只觉得死期将至,姜听白站在完全丧失了任何反应能力,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盯着顾言昭看。
看着看着,姜听白就更傻了。
他他他……他眼睛怎么红了?
顾言昭仍然扣着她的手腕,静了很久才开口,像是在压抑情绪一般,说得很慢:“……是他强逼你入宫的吗?”
姜听白一愣。
啥?谁强逼我入宫?
顾言昭看她只是惊慌又迷茫地看着自己不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眉眼倏然间冷了下来。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哪里有过这样的神色,平日温然羽睫此刻若覆了一层寒霜,冷得吓人:“他毒哑了你的嗓子?”
他快气疯了。
纵然……纵然她无意于他,避他唯恐不及,弃他心意如敝履,他也……认了。
他顾言昭这一生苦心绸缪,强自隐忍,自认若有所求必然要筹谋以得,然而她不喜欢,她讨厌他的谋划城府,她嫌他心思太重便失真意,那他便一点也不敢再擅自出手。
在她面前,他也觉得自己好脏。
她既然想离开盛京回云中,那他便也由她,尊荣又腐朽的皇城种不活一株赤霜树,也留不下她。
爱欲愚人,他这一生最不信所谓命数,却在此事上无能为力。
他甚至想过,若她有一日真的心有所属嫁于他人,那人也确实能够照顾好她,那他便……
…他还能怎么样呢,只能在每逢年节时借着拜会肃王的名头,远远地从廊下望一眼她的裙角。正巧他不是能长寿的命数,必会走在她前面,兴许她将来与夫君坐在天井中言笑晏晏,不经意间说起自己,还能惋惜怔愣片刻。
有这片刻已经很好,很足够了。
毕竟他这一生,也只为她写过月亮。
可是,可是……
这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锦绣堆里长起来的金枝玉叶,干干净净欢天喜地何曾受过一点苦,如今却流落州郡被委屈成了一个弑父屠宫之人的姬妾,他沉舟便是跪着进盛京金殿以正妃之位相求,也要看他配不配得上。
顾言昭低眼看她的脖颈,记得她曾经笑起来时是怎样的甜蜜柔软,讲话时尾音上扬,缠绵又温软,如今却连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