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她的语气显出几分疏离,“楼医生,谢谢您曾喜欢我,我不想害了您。与其恋恋不舍徒增烦恼,不如相忘于江湖留一段回忆。再见。”
挂上电话,舒醒一把抓起被子蒙住头,笑成了一个震动的闷葫芦。
逗死她了!
先是两万块钱卖女儿,然后是杀人凶手嫌疑犯,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还正愁怎么才能跟他好好分手,结果他倒把理由给她找全了。
中间有好几次,她都差点儿破功大笑,幸好憋住了。
经此一役,他大概不会再来找她了吧。
嗯,应该不会了。
她掀开被子,慢慢坐起身,低头看着肚子,缓缓地抚摸着它,微微笑着自语道:“你爸爸是个很好的人哟。不过带着爸爸过日子太麻烦了,我们就把他简化掉,好吗?”
肚子当然没有回应。
“不反对就是同意,那我们就这么愉快地定了哦。”舒醒哼着歌刷牙去了。
大年初一的街头,冰风飕飕,人影稀稀,零星几点灯火晦暗不明,黑暗淹没着整个世界。
楼千里像尊雕塑一样在车里枯坐了半天。
伤害比他想象的要更汹涌。
他在想:为什么偏偏让他遇上了这种事?
为什么偏偏在他明白自己动心之后遇上这种事?
他很想立刻再打电话,约舒醒见个面,问清楚个中缘由,但又怕真相会令自己无法接受,反而更伤,一时间纠结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从前,他该舍就舍,不该求就不求,利落潇洒,笑他人痴。
这一刻,他突然才明白:人生早晚会有舍不得和求不得,舍不得却要舍是痛,想求又求不得是苦。
他心烦意乱地开着车,漫无目的,飘飘忽忽。
林冰如女士给他打来电话,他也放着没接——他真怕他妈打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
大概是因为他常常忙于医院事务时会不接电话,所以她也没有追问不休。
空旷的街道黑影幢幢,远近的鞭炮声嘈杂无比,目之所及、耳之所闻都不是平时的模样,仿佛是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他莫名就想找个人聊聊,于是靠边停车,满怀郁郁地给同在省医工作的哥们冯威发了条短信:“如果你发现一个哥们犯了大错,但他对你又很好,你会怎么样?”
冯威本身不学医,是前院长的儿子,在医院做hr。其人可谓长袖善舞,特别会来事。别人觉得难相处的人,往往也能与之谈笑风生。
楼千里觉得这种人际哲学的两难问题,请教他应该是没错了。
片刻,冯威回复:“老大,你说谁?别吓我!”
他差点儿就被逗笑了:“你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吓成这样。”
冯威秒回:“我没有,我是怕你误入歧途。”
下一秒,他直接打来电话,听背景还有点儿吵,不知道在团年还是在应酬。
他接起,“喂”了一声。
冯威问:“老大,你在哪儿啊?”
“在外边儿。”
“外边儿是哪儿?”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到处黑黢黢的,什么路名牌都看不到,苦笑一声:“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冯威迟疑着问:“你没回家过年吗?”
他点起一支烟,缓缓吐出:“我正烦着呢,能不能别问这些没营养的问题。”
冯威顿时松口气:“老大,这大过年的,你冷不丁突然问我那么一句话,真的怪吓人的,谁知道是不是督导组之类的在钓鱼执法?”
楼千里“嘁”了一声。
冯威又问:“那你到底碰上什么事了,能说清楚一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