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甚大,二人直过了三重院落,水成海带着任是非向正中一间屋子行去。门口站着两个带刀护卫,见水成海来到,向屋里报道:“水总管到。”房门应声而开。屋里有十几个人,分站两厢,张百寿,李成云,李如风,公孙山也在其中。正中坐着两个人,一个中年男子,面若冠玉,俊美异常,身材甚高,虽是坐着,也有四尺多五尺来高,一袭白衣,洁净异常,一派仙风道骨,隐有飘然出尘之姿。任是非一瞥之间,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男子,大起好感。另一个中年美妇,正是阿娇。
水成海向中年男子施礼,道:“主人,奴才幸不辱命,邀得任少侠至此。”他在主人面前,不敢称呼任是非为兄弟,改称少侠。
中年男子道:“辛苦你了。”水成海道:“为主人办事,奴才不辛苦。”中年男子站起身来,这一站起来,比任是非高了两个头,当真堂堂七尺之躯,昂藏一丈夫,向任是非施礼,道:“在下金刀文育仁,见过任少侠。”
任是非还礼,道:“原来是文……姊夫,小弟这厢有礼了。”他本想叫文大哥,一瞥之间,阿娇脉脉含情地望着文育仁,顿即明白,这人就是未见过面的姊夫。
阿娇道:“非弟,才见面,就叫起姊夫了。见了姊夫,忘了姊姊。”任是非道:“姊姊,小弟时时惦着你。”阿娇道:“口是心非,你玩疯了,哪里还记得姊姊。”任是非道:“是真的。几日不见姊姊,姊姊可漂亮多了,小弟差点认不出来了。”阿娇笑斥道:“几天不见,你这油嘴滑舌的功夫,大有长进。”言来甚喜。她本就以美貌自诩,任是非当着丈夫之面,赞她美貌,还能不喜的。
文育仁道:“非弟,请坐。”招呼任是非坐下,吩咐送上香茗点心。阿娇道:“非弟,威风了半日,想必饿了。先将就用点点心,垫垫底。等会儿,姊姊去弄几个菜,为你洗尘。”任是非道:“不敢有劳姊姊。”阿娇道:“你是我的大恩人,怎能不谢你。”任是非道:“举手之劳,姊姊不必记在心上。”阿娇道:“要是不谢你,你定会说姊姊忘恩负义。”任是非道:“小弟不敢。”阿娇道:“你呀,嘴里不说,心里也要这么想。”任是非道:“小弟连想也不想一下。”
文育仁道:“娇,你就不要为难非弟了。”向水成海五人道:“你们是旧识,先见见。”任是非站起来,和五人一一叙礼。叙礼毕,文育仁道:“都坐下。”水成海五人道:“谢主人。”坐了下来。
文育仁道:“非弟,大哥听说你英雄了得,想见识一下,才请你来。”任是非逊道:“小弟胡闹,有辱大哥清听。”文育仁道:“非弟,你挫败淮南八公,东阿义举,救我妻子,成全陈伦,赠成海宝剑,为其作媒,为香伶雪冤,这些事,就是名动天下的大侠,也没几人能做得到。我啊,就是尊师玄真道长和嵩室神侠司徒剑,也未必能够做到。如此少年英雄,我文育仁,怎能不见。”
任是非听他把自己的得意事如数家珍般说了出来,大起知己之感,喜慰不胜,逊道:“小弟胡闹,率意而为,怎能和师父,司徒大侠相提并论。”师父是他最怕之人,要他自认比师父行,那是万万不敢的。
文育仁道:“古人曾言‘自古英雄出少年’,先前,我还以为古人胡言,见了非弟,才知古人诚不我欺。”话锋一转,道:“非弟,此番来淮南,意欲何为?”
任是非道:“淮南八公在药苑厚颜无耻,后来,小弟又见到了不少刘安手下的胡作非为,心中不愤,想去淮南放一把火,把他的龟巢烧了。免得他再作恶。”他初识阿娇,阿娇就曾这样问他,他一心要在阿娇面前显能干,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轰动天下的事,莫过烧刘安王府。在东郡没能审成太守,心中大不是滋味,此意更坚。及至得知香伶一事,决心已定,一定要把刘安的王府烧为白地。
文育仁道:“非弟存心仁善,可钦可佩。淮南王府中,高手不少,非弟如何下手?”
任是非大是得意,吹嘘道:“依小弟之见,刘安手下,尽是些酒襄饭袋,中不中用,八只老乌龟,眼下还在拉稀,无力应战。宋一剑之辈,已被小弟或杀或废,余下的,也强不到哪里去。”
文育仁道:“据在下所知,刘安手下,最强的是淮南八公,其次是三剑客,宋一剑,五金衣侍卫,五银衣侍卫,朱千剑等人。淮南八公无力应战,宋一剑被成海所杀,金衣侍卫被废,朱千剑等人被兄弟废掉武功,三剑客,眼下不在淮南,护送上官剑南,到漠北去了。眼下可虑者,是他本人和大批侍卫。刘安武功虽高,以兄弟身手,自是不惧。要下手,目下正是好时机。”
任是非站起身来,道:“那好,小弟现在就去放他妈的一把大火。”文育仁道:“急也急不在一时三刻,等到晚上,大哥也去凑凑热闹。”文育仁要去,水成海几人自是要去,平添如许帮手,定可大闹一场,把淮南王府搅个天翻地覆,任是非大喜,道:“好,我们去烧了刘安老乌龟,老甲鱼,老王八的龟巢。老子捉住他,审问他干的坏事,要是不说,老子把他的龟毛,一根一根地拔掉,他说是不说。”高兴之下,老子也就随口而出。
天光已不甚早,文育仁吩咐预备晚饭,顷刻间,下人就把饭菜端了上来。阿娇为了要感谢任是非,特地下厨,为他弄了几个菜。任是非还未吃,就闻到香气,食欲大动。
文育仁请任是非入席,叫水成海五人坐下来,陪任是非用膳。水成海五人在文育仁面前,甚是拘谨,甚少说话。这顿饭,主要就是任是非,文育仁二人说话,阿娇偶尔也插上几句,取笑任是非。
文育仁所知甚博,天下事,无不知闻,无不了若指掌,极是健谈,幽默风趣,往往逗得任是非大笑不止,这种乐趣,任是非生平从所未有,对文育仁的好感大增。
任是非心道:“文大哥是何许人物,怎会对天下事,如此了解?就是朝庭官府中事,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说不定,陈伦这书呆子说得不错,阿娇姊姊就是当今皇后,那么文大哥就是皇上。我的妈呀,老子见着皇上了。”一时间,有些不信,转念想道:“老子任是非,天不怕地不怕,你是皇上又怎么了,老子还怕了你?”突发奇想,心道:“要是和皇上拜把子,定是轰动天下的大事,不知有多好玩。”
他大动脑筋,就没说话,文育仁道:“非弟,怎么了?”任是非道:“大哥,小弟在想,我们今天见面,小弟非常开心,不如我们拜把子,结为异姓兄弟。不过,这是兄弟胡思乱想,大哥千万别往心里去。”
阿娇人无不大吃一惊,尽皆停箸不食。文育仁道:“好,好。兄弟,大哥也有此意,我们就来拜把子。”吩咐下人摆香案。
香案摆好,文育仁道:“兄弟,来,我们这就结为兄弟。”拉着任是非的手,走到香案前,取了三支香,点燃了,插在香炉里。任是非也如法施为。二人跪下,祝道:“文育仁和任是非,今日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挡,要是有违此誓,天诛地灭,皇天后*鉴。”
任是非心道:“你是皇上,自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老子可不稀罕。和你拜把子,只因为你是皇上,好玩而已,不是贪图你的富贵荣华,要老子享这种福,恕不奉陪。”祝毕,磕下头去。磕毕,再对拜八拜,算是礼成。
一叙年齿,文育仁比任是非大了十五岁,算是大哥。任是非跪下,给文育仁磕了八个头,文育仁受了,任是非站起来,甜甜地叫道:“大哥。”文育仁执着任是非的手,叫道:“二弟。”文育仁之妻阿娇为任是非所救,对他早就心生好感,任是非赠剑给水成海,并为之作媒,文育仁更是感叹,天下间竟有如此慷慨豪爽的英侠,和任是非当面相处,更喜他飞扬跳脱,机灵古怪,这一声二弟,叫得甚是诚挚。
二人回到座位坐定,阿娇给二人斟上一杯酒,道:“你们今天结为兄弟,可喜可贺,这杯酒就算是妾身敬你们的。”任是非道:“谢大嫂。”端起酒杯,干了杯中酒。水成海五人,俱来道贺。
阿娇道:“你叫大嫂,大嫂要是不给你一件礼物,你一定叫屈。”任是非道:“小弟不敢。”阿娇从怀里掏出一对玉狮子,递向任是非,道:“就算是大嫂给你的见面礼。”
任是非一瞧,正是自己换给阿娇的那对,道:“大嫂喜欢,还是大嫂留着。”阿娇道:“大嫂当时换回来,倒不是喜爱,大嫂听说,里面有一件大秘密,怕兄弟不知,误送非人,才换了回来。”
任是非道:“秘密?什么秘密?”文育仁道:“这对玉狮,是二弟师祖修羊前辈从西域一位高人处获得,听说里面藏有一本武功秘籍。详细情形,大哥也不知。”
任是非道:“既是如此,还是大嫂留着。”文育仁道:“二弟,你有所不知,大哥琢磨了几天,始终不得要领。大哥事务太多,无暇分身他顾,还是你收着,用心琢磨。要是琢磨出来了,再说给大哥知晓就是。”任是非道:“那小弟就不客气了。”收了玉狮。
任是非心中高兴,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三分,欢愉之情见于颜色。这餐饭,不用说,自是尽欢而散。
挨到初更天,文育仁吩咐水成海取出四件夜行衣,要任是非,水成海和张百寿三人穿了,自己也换上夜行衣,道:“李成云,李如风,公孙山,你们留下来,保护夫人。”三人应道:“是,主人。”文育仁道:“二弟,我们这就去。”任是非喜道:“好。”
文育仁率先出门。水成海和张百寿道:“二主人,请。”任是非道:“水大哥,张大哥,我们各交各的。小弟和大哥是拜把子兄弟,我们还是兄弟。”水张二人道:“小的不敢。”文育仁道:“你们就依二弟,各交各的。”水张二人道:“是,主人。”
四人出了宅院,认定方向,向淮南王府而去。
注:刘安拊循阴德,收买民心一事,《史记》《汉书》均有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