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里群雄们见少林高僧问话,一时间安静下来。
姜夙愿凄惨一笑,沉吟片刻回答道;“杀手极其奸诈狡猾,城府深沉,机警缜密,他是早已蓄谋而进入天威门的,而且他进入天威门之前真实的武功已经超过先师,他伪装得巧妙自若,他陷害先师时布成一个周详的圈套,早已经在酒中下了蒙汗迷药,又假意指使姜某送去向先师陪罪,先师当时已对姜某有存见,自然不愿意我留在他身边,待姜某走后,先师饮酒立中迷药,处于瘫痪错乱中,纵然有所察觉也无力反抗呼唤,公孙少杰趁此机会进去又用盗来姜某的匕首刺杀先师嫁祸给我,表面上看一切布置得天衣无缝,不露丝毫破绽,但只要大师运用大乘智慧仔细审查,其中的蛛丝马迹就会筛漏出来。”
“一派胡言!”姜夙愿话音未落,不料圆通大师一声断吼,随后遽下断言道;“公孙施主夫妻恩爱和睦,丁老施主在世时也对他宠爱有加,早已把公孙施主看着是自己的如意女婿,公孙施主有何理由加害自己的泰山岳父?倒是姜施主百般抵赖,已近丧心病狂,是何居心?”
姜夙愿嘶声高叫道;“公孙少杰奸谋深藏,他夺敢天威门不但是霸据一方,为所欲为,只怕还有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
圆通大师怒目圆瞪,低吼道;“你这畜生,当真是执迷不悟,冥顽不化,分明是你情海覆舟,羞怒纵凶,才出此恶谋以泄私愤,这道理太简单不过。”
圆通大师一行评语立成定局,群雄里面众人立刻齐声附合,激情沸腾起来,人群怒吼的声潮几乎向孤独的姜夙愿掩没。
面对法威威猛的少林高僧,以及周围人群愤怒的眼睛和叫骂声,浪子脸色惨白,嘴唇乌青,浑身不禁轻微地颤抖,然而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对圆通大师反驳道;“晚辈敬重您为少林高僧,以为您能够铁面无私,伸张正义,没有想到您竟然也是昏庸图利,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浪子不知,似以您这样的人如何能高居达摩堂首席之座?又如何能领袖天下武林?”
圆通大师并指如戟,指着姜夙愿鼻孔厉声怒吼道;“胆大孽畜,你害师灭义毁孝,大逆不道,天下英雄岂能容你偷身,还不赶快束手就擒,敛性伏法,以断头毁身之举以谢天下!”
姜夙愿怒极反笑,原指望少林高僧能主持正义公道,还自己清白,谁想到他一味袒护公孙少杰,失望至极,也顾不得什么,索兴也用手指着圆通大师回驳道;“秃和尚,你以为你身居少林高位就能一手遮天吗?你以为天下英雄都会惧怕少林派而随波逐流吗?少林派又如何!天下英雄豪杰不会因为它的武功强大而屈服附合,大家敬重的是它能匡扶正义,锄奸诛恶。”
他居然敢在天下英雄面前骂少林寺达摩堂首席大师,这一来更使得场里群雄们群情汹涌澎湃,各路人马被激怒得呱呱乱叫,但也有少数头脑清醒的人,自上次与这次场面辨词前后一对照,也觉得这浪子言行举止并没有违越常规,不像是无理取闹的,倒是显得是圆通大师在自恃地位压人,这浪子孤单憔悴一个人,若不是身负奇冤,又如何敢与少林派和天下英雄为敌。
圆通大师怒形于面,项下的须髯冉冉抖动,涵养已尽极点,天下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在自己面前都是客客气气的,而且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一个落拓的浪子,也敢在天下英雄面前骂自己,他本来身高威武,这一动怒,无形中罡气运动,宽大的黄色僧衣与大红袈裟无风鼓起,相对而比,那病态的伤心浪子显得更加单薄潦倒,而浪子的一双眼睛却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与高僧如炬般的目光对峙着。
威猛的高僧与单薄的浪子对峙,情境就像一头狮子逼视着一头狼,只要一伸爪牙,立刻会撕烂对方。
场里的情境燃眉在即,一触即发。
场里人群中的桐柏老人一面被发生的情境所吸引,一面不时地回头张望他的小徒弟铜钟,害怕他又闹出什么乱子来,这一回头之下,不由得惊吓出一身冷汗来,那小祖宗已经不见了人影,心想;‘他毕竟是孩子,说不定上那儿好玩去了,但愿天威门里有几个小丫鬟能够缠住他,只要不在这里就好。’
圆通大师狠狠盯住对方,在高僧的意念中,早已经三招内将对方折服得腿残臂缺,然而他毕竟是一代得道高僧,不会轻易出手击杀对方而失却身份,他猛然喊出一声;“四大金刚弟子!”
“在!”他身后立刻踊身上来四个精壮的灰衣僧人,这四个灰衣僧人就是少林寺罗汉堂十八金刚罗汉中的四大金刚弟子。
圆通大师一声令下道;“将这孽畜拿下,论罪伏法!”
“在下今日前来就是以一死报效师门!姜某死算不了什么,”姜夙愿冷笑着回答道,说到此时,他手指公孙少杰切齿道;“只要天下英雄擦亮眼睛,不要让这个披着人皮的伪君子坐上中州武林盟主的位置,就是中州武林江湖之大幸!”
四大金刚弟子已得到达摩堂首席大师命令,不再理会姜夙愿发话,正要出手擒人,不料场里面炸啦啦一声怪叫;“大和尚!”声音幼嫩,但破响若钟,异常响亮,直震得群雄众人们耳膜极不舒服,几乎有些恶心的感觉。
一个童孩站立在场中央里面,手指着圆通大师大声质问道;“大明朝有条律,武林中有规矩,你凭什么要拿人?”这童孩自然就是铜钟,人群里面没有见过他的人直感到奇怪,上次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口无遮拦,胆大妄为,这次恐怕又要吃他师傅的苦头了。
他在场里面炸啦啦一叫嚷,桐柏老人只感到眼前一花,似乎当头挨了一棒,几乎窒息,这小祖宗终于出来闯祸了。
圆通大师老脸一沉,厉声问道;“谁家童儿,这般没教养?”
铜钟却是生性不知天高地厚,当下竟然跨前一步又叫道;“大和尚,人多为王,狗多占强,你分明就是依仗人多势众欺凌人家孤单一人,你算哪门子大师?算什么英雄豪杰?”
圆通大师被孩子一顿抢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腮颌肌肉不停抽搐,嘶声责问道;“谁家的小野狗,难道他的主人是跛子断腿看不住?”以他在武林中显赫的地位,岂料今日在天威门连遭浪子与顽童顶撞,脸面失尽,盛怒中已经失去高僧的佛学修养。
铜钟见老和尚骂他是小野狗,挑逗起他的野性,正待放性反骂,不料侧旁边人群里面的桐柏老人已经抢将出来,他在惊慌恐惧里听到圆通大师的话中似乎另有玄音,得罪了这个大人物与天下英雄,只怕这把老骨头就要丢在这里,如有什么折辱,如何输得起?当下不及细想,抢身出来,狠命扇出一记耳光。
‘啪’一记重重的脆响声掩盖了整个场面,铜钟被这一记耳光打得连跌带摔,翻翻滚滚在地上翻了几个跟斗,但他还是屈犟地从地上爬起身来。
这个童孩曾经两次在天威门里大嚷大叫,简直目中无人,以下犯上,群雄们本来就恼怒他,此时见他师傅出手教训他,顿时觉得出了一口恶气,都想开怀大笑,然而此时见那童孩从地上爬起来时,群雄们顿时又笑不出来,因为此时的童孩满脸灰尘,额头,鼻孔,口角尽是鲜血淋淋,而且左边脸颊肿得老高,人模样已经变形,他毕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群雄们终究是叱咤风云的各路江湖人物,大家心里有些不忍。
桐柏老人余怒未消,想再次打徒弟,但看见孩子的模样,只好硬生生收回手,对他大声斥责道;“小畜生,你终究是烈性难驯,从今日起你就与老夫无任何爪葛,你走吧!”
铜钟揉着肿起的脸颊,愤愤啐一口口中的血水,不屑地回答道;“呸!是你这种屈附趋势的软骨头孬种,小爷就是去卖一辈子烧饼也比跟你强。”说完,昂起头怒气冲冲就向大门方向走去。
“站住!”桐柏老人被徒弟抢白得老脸突变,苍髯战抖,不由得一声怒叫,见徒弟并不回头理睬他,一撩衣衫,抬腿就要追出去。
姜夙愿滑步挡住他,冷声道;“各位有什么尽管冲着在下来,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桐柏老人翻翻双眼,瞋目叱道;“年纪青青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逞什么能?这是老夫的家门之事,不劳别人来多嘴,让开!”
“老人家,这就是您的不对了!”随着说话声,人群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年青书生,书生样模清秀,方脸盘,白净皮,书卷气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