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梦看了燕王一眼,略想了想,半认真半玩笑的反问道:“司马先生想听实话还是假话呢?”
司马翟一愣,笑道:“王妃娘娘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在下当然要听实话!”
“那我就得罪了!若说的不对,还请司马先生见谅!”徐言梦便道:“司马先生的琴技极好,音调精准,转切无痕,琴音流畅,如行云流水,若在乐师之中,可算顶尖一流,可是——”
司马翟挑了挑眉,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令徐言梦不禁莞尔,接着道:“可是,却称不得真正的大家!”
司马翟脸色微变,脱口道:“为何?”
他痴迷琴道,刻苦钻研,苦心淫浸,每每游历天下,与人论琴,没有人不夸赞一声“极好”的,所以,徐言梦之前夸他那些话,他听起来也觉得很对,心下更又好奇,既然那么好了,她还能挑出什么不好来?
没想到这位燕王妃倒是老大不客气,居然一开口就直指他称不得真正的大家!
这话太重了!重到令他心里头几乎承受不住。
徐言梦微笑道:“先生既是爱琴之人,应该也知道琴声发乎于心的道理,可从先生的琴声中,我却感觉不到里头有先生的感情。先生一味追求琴技,这琴声显得太过刻意和造作,雕琢的痕迹太过,通俗的说,也就是技巧性太强,毫无感情!没有感情的东西,试问又如何能够打动人心、引起共鸣呢?”
司马翟双眼徒然睁大,脸色一片煞白,怔怔的呆坐在那里,仿佛失了三魂七魄,额上,渐渐见汗,只听他喃喃道:“我错了、原来一直是我错了……舍本逐末、舍本逐末了啊!”
他突然推琴而起,仰天哈哈大笑,笑声在这幽静的山谷中回响,尤为响亮,惊得附近飞鸟扑棱棱的扑腾着翅膀乱飞乱叫。
徐言梦见他听了自己的话后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正有些不安,觉得自己说话是不是有点太直接、太重了?这个,万一把司马先生给刺激得精神不正常了,那就太不划算了!
她家男人还等着他出山领兵呢!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司马翟又突然之间狂笑起来,把徐言梦给吓得不轻,下意识的朝燕王靠了过去。燕王心里一软,将她揽入怀中抱着,轻轻抚了抚她的肩,柔声道:“别怕,爷在呢!”
他不动声色的在观察着司马翟的反应,如果这人连听他媳妇儿几句真话的承受能力、这点儿胸襟都没有,那也是浪得虚名,就算是他白来一趟了!
燕王心中暗赞,媳妇儿果然就是他的福星啊,只要有媳妇儿在的地方,简直做什么都合心合意。
这不,他正暗暗寻思琢磨着该如何设法试探试探司马翟呢,谁知还不等他有决断,媳妇儿已经很漂亮的出手了!
司马翟在挑东家,其实作为东家的他,何尝不在挑司马翟?
他也是很挑剔的好不好!
“王妃娘娘!”司马翟笑声突然止住,正色肃然向着徐言梦拱手深深弯腰作揖:“多谢王妃娘娘指点!真如醍醐灌顶、振聋发聩!在下,受教了!”
徐言梦一怔,倒叫他这般多礼给弄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忙起身还礼,笑道:“司马先生言重了!倒是我说话有些太直了,还请见谅!”
“不、不,王妃说得极好!”司马翟连连摇头,叹道:“怪不得,在下专心研习琴技多年,原本还好些,最近这几年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在下为此一直很苦恼,始终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对!今日听了王妃娘娘一番话方明白过来,原来,是整个方向都不对啊!”
长声一叹,司马翟眸光微微黯然。
看得出来,他是个真正爱琴之人。
徐言梦有些不忍,微笑道:“先生豁达,有此胸襟,何愁不能改进?相信先生很快便会有所突破的!”
司马翟大笑,道:“多谢王妃,借王妃吉言!”口中谦虚着,神色却是自信满满。
既然知晓了症结何在,以他的功底,自然懂得如何更进一层楼。
燕王此时反倒不着急了,笑道:“司马先生,我们夫妇在这山中转了半响才到了你这儿,此时腹中辘辘,不知先生这儿可有果腹之物啊?”
司马翟一愣,哈哈大笑,爽快的笑道:“倒是在下疏忽了,还请王爷、王妃恕罪!午饭已经叫人准备下了,山中粗野之物,王爷、王妃不要嫌弃!两位,请吧!”
说着抬了抬手。
“请!”燕王还礼,揽着徐言梦一道走。
司马翟看在眼中,不觉微笑道:“早听闻王爷、王妃感情深厚,果然不假!”
燕王凝着徐言梦的目光蓦地变得温柔了几分,一挑眉,骄傲的笑道:“此生能娶王妃为妻,得王妃相伴相守,这是本王这辈子最值得骄傲和欣慰之事!”
“王爷!”徐言梦还从未听他当着自己和旁人的面这般的说及自己,一时又是娇羞又是欢喜,俏脸微红瞟了他一眼,对上他含情凝笑的目光,更觉面上火辣辣的。
司马翟不禁大笑,由衷笑道:“王爷性情中人,在下好生佩服!王妃娘娘,亦乃天下奇女子,在下亦佩服!两位天生一对,真叫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