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咖啡厅之后,安久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然后呆呆站在路边,任由黑白染上白雪,一动不动。
这辈子的大悲大喜全都耗尽,像是发条转到了尽头的木偶,没了生气,无法行动。
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停了过来,问她要不要打车。
她于是浑浑噩噩地上了车。
司机师傅问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沙哑着嗓子开口:&ldo;龙潜山陵园。&rdo;
司机一听皱眉道:&ldo;那里啊?现在乱着呢!乌压压的记者保安还出动了警察,听说是前任什么市委领导去世了,去世以后爆出了很多丑事,这倒也不算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女儿,他女儿你知道是谁么?大明星苏绘梨啊!那些狗仔正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呢!不过一个都进不去,有傅氏二公子罩着,两人是老情人,结婚了以后还有私情,二公子真是个痴情的,这两天又是帮情人打官司又是替老丈人处理后事解决流言……&rdo;
&ldo;去陵园。&rdo;安久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司机的喋喋不休。
&ldo;呃,好……好嘞。&rdo;
车后的小姑娘表情跟个幽魂一样,去的地方又阴气森森,司机心里直发毛,他是个话唠,可这会儿看到个漂亮的小姑娘,愣是不敢再继续跟她搭话,安安静静地把她带到了陵园。
到了之后,正赶上一群人结束了葬礼正从里面出来,一大批记者围了上去,不过很快便被保镖挡住无法近身。
安久坐在出租车里,按下车窗,静静看着窗外。
透过人群,她看到一群黑衣保镖护卫着不让记者靠近,苏绘梨坐在轮椅上,几日不见的傅臣商推在她身后,手里打着把伞,神色沉重哀切。
安久一言不发,只说停车,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司机也不敢催。
安久透过人群看着那一对璧人,半晌后,缓缓闭上了双眼,轻轻抚摸着小腹低喃,&ldo;宝宝,妈妈真的很喜欢你,很想要你,想把你生出来,摸摸你的手,你的小手肯定很软,你会喜欢妈妈抱,只有你会真的需要我,你在我的肚子里,我觉得好安心,唯一的安心。可是……&rdo;
&ldo;你本来就不该存在……&rdo;
&ldo;对不起……&rdo;眼泪终究还是滑落眼眶。
我以为要担忧的只有他会不会爱你,直到现在才幡然醒悟,这一切都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我愿你被这世上温柔以待,可是世界太残忍;我愿你的存在是因为温暖和希望,可从头到尾只有欺骗和肮脏;我愿你是爱情的结晶,但竟是谎言的结果……
……
……
傅臣商本来正推着苏绘梨小心往前走,不知为何,突然蹙了一下眉头,目光如电地直直朝着安久的方向看过来。
彼时安久已经转了头收回视线,&ldo;师傅,走吧,市中心医院。&rdo;
&ldo;不下去了吗?那些人全都走了,这会儿应该可以进去了。&rdo;司机狐疑地多问了一句。
&ldo;不了。&rdo;安久顿了顿,又补充道:&ldo;麻烦您从后面绕一下。&rdo;
还没见过有人主动要求绕路的,司机自然乐得绕,没多问,直接按照她说的从陵园后面绕了远路去医院。
绕到后面的时候,安久趴在车窗外,远远地看着外婆的墓碑,直到再也看不见……
外婆,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凄惨的样子……
外婆,原来,傅正勋就是那个辜负你的男人,果然,是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自以为是只有足够强大才配得上您,所以执意远离去闯荡一片天地,可是,到最后,却连自己如此奋斗到底是为了谁也忘记,连婚姻也拿来交换权利,丢了最珍视的东西。
自以为是用最周全的方式照顾故人之子、弥补内心的亏欠,实现平生错失所爱的遗憾,绑定最佳继承人……不愧是傅正勋,何止一箭双雕,简直一举三得。
只是,他有没有问过,被他当做玩偶傀儡一样随意操作着的,被弥补的人是否愿意要他给的这一切呢?
她可笑地以为上帝给自己开了一扇窗,眷恋着谎言眷成依赖,一转身,这依赖,成了置自己于死地的利刃。
怀疑他的动机时,她舍不得推开他给的关爱;发现他心有所属时,她做不到放弃他给的宠溺;一次又一次被证明自己根本不重要,却克服了无边无际的恐惧,依旧毫不犹豫地去爱那个男人,孤注一掷……
他就像一个引人入胜的谜,是她生命里最奢华的一场盛宴,最璀璨的一场烟火,终有一天,水落石出,人走茶凉,繁华落尽。
看破一切,才知道,原来,失去比拥有更踏实。
她终于不用再怀疑、揪心、忐忑、不安,她终于找回了自己,那个一无所有的宋安久。
我还有自己,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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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臣商突然停滞不前,苏绘梨回过头,关心地问,&ldo;怎么了?&rdo;
看错了吗?傅臣商摇摇头没说什么,然后手机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