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此事事关重大,峥嵘尚不知如何是好,还请公公定夺。&rdo;论及这些权位之争,自没有人比得过在侍候了三朝大蜀国君的满公公看得通透,峥嵘知道现在揽星殿里唯一能出得了主意的,也只有满公公。
满公公辞官归隐之时,楚明西仍是年幼,便已十分争强好胜,处处都要争个第一,过去这十多年时间,他不但变本加厉,还罔顾亲伦,意图把持朝政,早犯下滔天大罪。蜀王楚衍自城破那日起,便萎靡不振,想那楚明西就是抓住这个空当趁虚而入。董太后忧心外患,独独忽视了身边颗毒瘤,她约莫也没有想到,在蜀国这多事之秋,第一个将它推入火坑的人,会是自己的亲孙子。
&ldo;按范大人所说,那三皇子的势力恐怕早已遍布朝廷内外,楚南殿下即便现在赶回去,也只会自投罗网,所以此事万万不能告诉他。&rdo;满公公沉着说道。
峥嵘点点头,这也正是她想了一路的决定。
&ldo;太后虽被软禁,但仍有办法让范大人做为使臣来到郑国,我想这朝中必定还有许多真心护主之人。&rdo;
&ldo;姑娘说得不错,董太后历经三朝,辅佐过三位君主,什么风浪没有见过,恐怕连软禁之事,都是董太后为叫三皇子放松戒备的权宜之计。&rdo;满公公笃定地说道。他素来敬重董太后,以董太后运筹帷幄、雷厉风行的手段,不会任由楚明由为非作歹下去。
在回来的路上峥嵘也想过这个可能性,就算董太后之前没有察觉出楚明西的意图,在东窗事发之后,她绝不会就这样任人摆布。董太后能在四面楚歌的环境下将幼子楚衍扶上王位,并保蜀国数十年国运昌隆,怎会输在一个黄口小儿手上?恐怕正如满公公所说得那样,这只是一个权宜之计!
&ldo;如此倒可保证了太后与大王的安危,三皇子便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在现下关心弑君夺位!&rdo;满公公说道,&ldo;只要有楚南殿下在跟前,他就没有继承王位的权位,所以,他第一个想要除去的人,就是楚南殿下。&rdo;
&ldo;公公是说……三皇子虽应允了范大人为使臣,但也有可能在随从中别外安排了杀手?&rdo;峥嵘脸色一变,她并未见到与范源同行的兵士,但以楚明西善妒多疑的性格,他肯定在这其中安插了自己亲信之人。
&ldo;现下已到了草木皆兵之时,峥嵘姑娘,殿下能不能渡过这个难关,唯有靠我们了。&rdo;满公公一双笑眼里精光四射,尽是凝重之意,再也没有了先前可亲的模样。峥嵘明眸微垂,覆上一层冷色:&ldo;我就处粉身碎身,也要保护殿下的安全!&rdo;
&ldo;万寿节在即,我们暂且按兵不动,等范大人回去蜀国与太后商议后,我们再行决定下一棋子该怎么走。&rdo;满公公抬手摆了一个落子的姿势,望着峥嵘坚决地说道。峥嵘点了一点头,正欲开口说话,忽听院中传来悠儿清脆的声音:&ldo;殿下回来了!&rdo;
峥嵘心中一惊,与满公公对视一眼,皆已看懂对方眼中的神色。峥嵘理了理仪容,向屋外走去,楚南正由雅风与木棉陪伴着走进殿里,墨色狐裘披风随脚风起伏,脖上一圈狐毛几乎要遮住半张脸庞,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在望进峥嵘后不禁面上一喜,边向她走去边问道:&ldo;峥嵘,范大人那里可还顺利?&rdo;
&ldo;劳殿下挂忧,范大人一切安好。&rdo;峥嵘淡笑说道。
楚南左右看了一眼,只当身在室外峥嵘不好多言,便道:&ldo;本王有些饿了,雅风,你去吩咐小厨房煮些吃食过来。&rdo;
&ldo;奴婢遵命。&rdo;雅风恭敬应了一声,快步向小厨房走去。峥嵘和木棉陪着楚南回到殿里,除了她们几个人,楚南的寝殿素来是不许其余宫人进入的,饶是颇受重用的悠用,也只能远远守在院中听候差遗。峥嵘解下楚南身上的狐裘披风递给木棉,笑着问道:&ldo;殿下,太子今日唤你过去有何吩咐?&rdo;
&ldo;太子喜爱笙乐,新作了一曲,叫我以箫声和之,瞧瞧效果。&rdo;楚南坐在榻上就着木棉的手喝了口热茶,才说道。
&ldo;那曲子听倒是好听,就是越听这心里越觉得难受,我这会心里都还是堵堵的呢。&rdo;木棉素来心直口快,见没有外人在,便无所顾忌地插话道。峥嵘听了不禁觉得新奇,问道:&ldo;是什么曲子竟能让我们从不懂笙乐的木棉都能生出共鸣来,我倒有些好奇了。&rdo;
木棉听得脸上一燥,说道:&ldo;姐姐,你惯会在殿下面前拆我台子!&rdo;
☆、第一百三十二章真心难寄
在峥嵘她们面前,楚南是最觉得安心的,他不用端着架子自称&ldo;本王&rdo;,不用在意繁文缛节,更不用处处提防戒备,见到她们斗嘴,楚南露出会心的笑意:&ldo;听雅风说,木棉最近常常在做女工,莫不是真转了性子?&rdo;
木棉羞得满脸通红:&ldo;殿下怎么也跟姐姐一块来笑话我!&rdo;说罢便捂脸跑到一边去,若着峥嵘与楚南相视莞尔一笑。峥嵘问道:&ldo;殿下,那首曲子真如木棉所说得那般使人心伤吗?&rdo;
&ldo;初闻时倒不甚觉得,但越往后去,却越是悲戚。太子殿下听我与乐师奏完之后,沉默了许久,那模样便是我这个局外人瞧了,都觉得不甚忍心。&rdo;楚南叹气说道,&ldo;自东山围场归来之后,太子殿下的身体一直不见好,病症反反复复的,人也消瘦了许多。&rdo;
&ldo;那曲子可有名字?&rdo;峥嵘隐隐猜到了些许,问道。
&ldo;太子殿下说此曲作于冬雪素裹、百梅盛开之际,便唤作折梅曲。&rdo;楚南道,&ldo;永宁宫中遍植梅花,想来他也是个爱梅惜梅之人。&rdo;
峥嵘脑海里浮现那道清冷若华的身影,淡淡含愁的明眸似夜晚照在冬雪上的月光,尽是难以疏解的苦楚。那株本应遗世独立的白梅,却被霸权生生囚禁在这深宫里面,蹉跎岁月,消磨时光,再美好的风姿,也在这无边寂寞中逐渐黯淡。折梅,折的是梅,可失去的,却是心。这二人,却将心都在了留十年前,谁也不愿收回,相距不过短短距离,却已经是咫尺天涯。相见若平添伤痛,不如不见,可见不见,仍要时时挂念,这便是情,最折磨人的情。
峥嵘忍不住叹气一块,在楚南瞧出端倪之前敛起神色,故作寻常说道:&ldo;太子殿下精通音律,便是置身事外之人也能感同身受,着实叫人佩服。&rdo;
楚南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盖茶轻抿了口茶水,才抬眼问道:&ldo;峥嵘,范大人那边可有要事交待?&rdo;
&ldo;范大人带来了太后的口谕,说大蜀现今一切都好,叫殿下稍安勿躁,静待时机成熟。&rdo;峥嵘掠过原由,只拣了结果说。
&ldo;时机?何为时机?&rdo;也许是这话听着太过轻描淡写,楚南不禁有些不耐起来。
&ldo;殿下且仔细想一想,大蜀在战乱之后必要有一段休养生息的过程,太后运筹帷幄,定可协助大王重振国力,而这时机,指得便是朝纲稳定之时,便是殿下反扑之日。&rdo;峥嵘字字珠玑,缓缓道来,&ldo;若朝纲不稳,如何推陈出新?若朝纲不稳,如何让百家安居乐业?殿下留在郑国当质子,可领郑国对我大蜀疏于防范,而大蜀境内,只有太后与大王筹谋一切。太后的意思,便是让殿下蓄势待发,如此才有反败为胜之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