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智深再与赵天栋说了一阵家常,奶兄弟间相处一时间难得融洽。
不多时,外边丫鬟进来,换了一遭茶水。
贾智深的话语中断一阵,忽的摇了摇头,谈话的兴致肉眼可见的短了下去。
赵天栋察言观色,当即揉着泪接话道:“我家如今也算兴盛,这都是托主子家的好处。眼看着荣府上是一日强过一日,谁不欢喜?只可惜老太太去的早,没见到府上的这般日子。”
这老太太自然不是指如今荣府里的邢老太太,而是当年的贾母,那位史老太君。
赵天栋只当是自家热闹,叫这位国公爷想起当年的贾母了。
毕竟谁不知道,那老太太最是疼爱孙子孙女的。
“倒不全是这个,老祖宗八十多了,也算喜丧。”
贾智深摆手道:“俺只是又琢磨起一件事来。那史家被查抄问罪的事,也有些年头了。”
“那是史家大姑姑的事?”赵天栋小心翼翼问道。
史大姑姑,即史湘云,如今借住在荣府里。
史湘云头顶被史家连累的罪名一日不消,便只能不明不白的孤零住着。
贾智深点点头,说道:“她那个才是当真麻烦的事,俺是平定皇家之乱,才起家做这任国公的,旁人都说很是名正言顺的能耐。史家当年却是因和叛乱的三皇子结党而问罪,俺若要去平反,就成了名不正又言不顺,白给了朝中忠顺王口舌。”
说到这,贾智深再度摇头。
官做得越大,牵扯的东西也就越多,反倒是不能如年少时那般从心所欲的意气了,叫人颇不爽利。
赵天栋在旁想了想,陪着话笑道:“小的是常拿史大姑姑做自家的主子看待的,等国公爷这次又立了大功回去,趁热打铁的在朝廷请个特赦下来,忠顺王爷也不好说什么。到时候,主子再求纳史大姑姑过房,府上也就皆大欢喜了。”
“说的什么浑话…”
贾智深不禁笑骂一句:“你这是出主意还是拿洒家打趣?怕不是专来讨打!”
赵天栋忙是起身,一溜烟的往门外避了,笑道:“国公爷连年连月忙得不可开交,早间已是连长拳也不得空打了。今日好不容易得闲,要打小人时,可担心别震了筋骨,倒不如往外走走,散散苦闷也是好的。”
赵天栋窜出帘栊,站到廊下接着道:“国公爷是惯爱看些景色的,好不容易得闲了,又近在杭州,不如往外去。国公爷开怀了,也是我们做下人的,还有太师府里一伙人的造化。”
连着下了几日的雪,院中为之一白。
贾智深缓步出来门户,以手背挡着映雪晨光,听着赵天栋在外头絮絮叨叨。
“你这厮,赶着这话,原来是早备下了安排?”
“连日大雪,从昨日起西湖周边人鸟声俱绝,最是清净方便,能合乎国公爷的意,小人才有了这打算,只是被仁大老爷的事先扰了。”赵天栋凑过来,笑着作禀。
好歹是当代赫赫荣国府里的一个大管事,他自然少不了这一份眼见。
今日确实无事,贾智深至此已是有所心动了,稍稍颔首。
“终日吃茶,舌头上没了半点滋味,是不如往外吃酒去……”
太师要出游,杭州知府后衙中骚动了一阵。
不久,贾智深便只带着赵天栋等几人出了门,更换衣裳,往西湖边上过来。
一路少行人,只见漫山遍野成雪国,天地一静。
到了西湖边上,赵厌拥一身青丝大氅到船上,望着湖心亭过去。
湖心亭内果然空无一人。
贾琏,赵天栋等依次入内,寻地列坐。
又有两名壮仆抬炉火,一童子打扫位置,准备煮酒。
赵天栋指着那童子道:“这是浙闽总督献来伺候的,这次正好带着来。”
贾智深笑道:“原来是个‘酒博士’。”
片刻之间,炉火、木炭已经放置,湖心亭飘雪也被打扫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