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晋元,晋元?晋元公子?&rdo;彩依的声音裏带出哭腔了:&ldo;你醒一醒……&rdo;我只觉得两手冰凉……晋元,他不会真的,中了毒吧?姜明低下头去,一手握住晋元的手腕替他把脉。我眼巴巴的看著他,就等著他一句结论。这其实只不过是几秒的时间只觉得吸气也吸不进,脚下的实地变的虚浮不堪,腿战战的抖起来,站也站不稳,就怕他说一句,中毒。姜明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我的呼吸都停了,看著他,却不敢问出心裏的恐惧疑问来。&ldo;奇怪。&rdo;我声音噎在喉咙裏,张了张嘴,竟然没发出一丝声音。&ldo;他是中了缠丝毒,可是……&rdo;我只听到中毒,脑子裏就嗡了一声,再也听不见他说的其他什麼。不!不是的!晋元明明在十年後还活的好好的,他肯定是没有中毒!彩依闭了一下眼,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跌碎在前襟上:&ldo;他中毒已经有半年……我天天用百花蜜替他养著,可是……可是,终究是不成的,只有范娘子一个人能解她自己下的毒。&rdo;我慢慢抓住了姜明的袖子,只觉得手不受控制,不停的发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ldo;别哭。范蛛一定就在京城左近,我定然有办法把她找来替晋元解毒。&rdo;&ldo;真……真的行麼?&rdo;我眼睁睁的看著他:&ldo;能行?&rdo;&ldo;肯定能行。&rdo;他说:&ldo;把眼泪擦擦,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哭成这样?&rdo;嗯?我伸手在脸上一摸,果然湿漉漉的。&ldo;真有救吗?我……&rdo;&ldo;你放心。你忘了,我们後来见过的人,&rdo;他微微一笑,眼光温柔:&ldo;他若是现在有了三长两短,那我们遇到的是谁呢?&rdo;说的是……可是,范蜘蛛哪是好对付的啊。一身是毒,奸诈狡猾,心狠手辣的……我见过的人啊妖啊的,没一个象她这样厉害!当然,她再厉害,十年之後还是被姜明收拾了。我看看面色如纸的晋元,想不到他小时候就中过蛛毒,吃这样的苦头。真的不要紧吗?我的心裏……惴惴不安的。&ldo;现在先怎麼办?&rdo;我左右看看:&ldo;先进客栈裏再说吧。&rdo;&ldo;也只好先这样。&rdo;姜明把手松开:&ldo;你们带他进去,我去找范蛛。&rdo;我傻站著,看著彩依照顾晋元,慢慢的在床边脚踏上坐下。彩依其实也没有什麼可忙的,她从怀裏掏出小瓶子裏,一拔塞子就花香浓郁。倒出来浓稠透亮仿佛琥珀,是花蜜。不过这麼香的花蜜,我是头一次见识。她用水调了花蜜,想喂给晋元。但是喂不进去。过了一会儿,她也坐了下来,就坐在我旁边。&ldo;你和晋元,怎麼认识的?他救过你?&rdo;&ldo;对。&rdo;彩依说,一边轻轻的用衣袖拭泪。&ldo;你那花蜜可以解毒吗?&rdo;&ldo;原本应该是可以解去大半的,但是范娘子她心地歹毒,把近郊的花儿全污了,我……我这些花蜜也是最後的了。晋元公子一天弱似一天,他说很想放一次风筝,这只风筝还是他亲手做的……或许是最後一次了。&rdo;我想拍拍她安慰一下,但是男女有别,她又不是灵儿月如阿奴,我和她不熟。&ldo;不用哭,吉人自有天相,晋元一定没事。&rdo;彩依抬起头来:&ldo;公子你认识晋元?&rdo;&ldo;认识。&rdo;我想想,是认识的。虽然现在还不认识,但是以後会认识。&ldo;可是……晋元公子他刚才,并没有同你招呼……&rdo;彩依有些疑惑。我笑笑,低下头。现在还不认识的。不过晋元一定没事的,姜明他……他肯定可以从范蛛那裏取得解药。说起来,范蛛和姜明也是认识的,不过是相逢对面不相识。姜明的障眼法很厉害。我现在在曾经的过去裏面,对一切都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姜明不在身边,晋元命悬一线,我安慰彩依,可是自己心裏也没有底。范蛛很厉害,又那麼狡诈,姜明是不是她的对手呢?再说会解毒的只有她自己,要打伤她捉住她可能容易,但要她肯解毒,那却不容易了。我看看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彩依忽然站了起来:&ldo;恐怕你那位同伴……未必能成,我去看看。&rdo;我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她:&ldo;太危险了……&rdo;&ldo;正是因为太危险了。&rdo;彩依转过头来看著我,在暗室裏,她漂亮的大眼睛依然显得明亮:&ldo;这事由我而起,怎麼可以让他人去涉险奔波!&rdo;她声音细柔,这句话却说的铿锵果决,在狭小的客栈的房间裏,听起来有种金石之音。我愣了一下,手不知不觉的松开。她弯下腰去替晋元盖好被子,转身走了出去,没有再回头。我慢慢在床边坐下来。彩依她,说的对。自己的事,让旁人去冒险……我看看床上躺的小晋元。我喜欢过晋元,但是我却无能为他做些什麼,反而让姜明去为我冒险。我竟然这麼怯懦卑鄙,我这样做,对姜明……实在是太不公平。如果我和他易地而处,要我为他去救他昔日喜欢的人,我肯不肯?我做不做?我又是什麼样的心情?我低下头来看著自己的双手,又回头看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晋元。我竟然什麼也不能做吗?不能撇下晋元一个人在这裏,而且,就算我去找姜明,我能帮上他什麼忙?不拖他的後腿就算好了。我坐在脚踏上发呆,店裏的夥计进来送蜡烛和晚饭,我让他放在桌子上。心裏觉得对自己异常厌恶,还有对姜明的担忧。他去了这麼久都没回来,难道是遇到了什麼险阻?又,又或是……我用力握著自己手,觉得冷意和麻痹从指尖一直向上蔓延。姜明……姜明,你千万不要有什麼事,否则我……忽然床上晋元轻轻呻吟了一声,我一下跳起身来。小晋元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低低的呻吟了一声。我弯下腰去,轻声说:&ldo;你觉得怎麼样?哪裏不舒服吗?&rdo;他低声说:&ldo;疼……&rdo;这个字说的很轻,不用心根本什麼也听不到。我心裏焦急,可是却束手无措。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叫人煎熬的难过。可是也有什麼止疼的药,这个蛛毒我自己也尝过厉害,就算有一般的止疼去毒药,也起不了作用。啊,是了。我看到桌上那半碗蜜水,彩依调好之後,因为晋元牙关紧闭喂不进去。我把碗端起来,水早凉了。不过,彩依这个花蜜,说不定是可以止疼的。我小声问:&ldo;这个你喝过吗?能不能止疼?&rdo;他额上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煞白,吃力的点了点头。我赶紧把他轻轻扶起来一些,把碗递近,喂他把蜜水一口口咽下去。半碗水很快就喝掉,我低声问:&ldo;怎麼样?&rdo;他点点头,示意让我把他放下。&ldo;小姐姐天天为我调蜜水……喝了以後,身上就不怎麼疼了……&rdo;我松一口气:&ldo;你别想太多,再休息一会儿吧。&rdo;晋元脸色比刚才好看了很多,眼睛睁大了一些,如墨玉一样的眼珠,与长大後一模一样。&ldo;天已经黑了……&rdo;他口气有些不安:&ldo;我没有回去,家裏人肯定焦急难安,四处找我。&rdo;我轻声安慰:&ldo;不要紧的。你身上有病痛,彩依她们去为你找药……等你吃了药,病好了,再回家去也不晚。&rdo;他闭上眼睛,呼吸有些急促,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问我:&ldo;你是谁?&rdo;我停了一下,轻声说:&ldo;我是个过路的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