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库里的东西,哪些合适自己用的,哪些是用来走礼的,哪些又是得密藏起来,用来传于子孙的。这些事情她是一点一点学会的。幸好有许婆婆在,不然就是她愿意付出努力,也没有师傅领进门。可是现在许婆婆的情形……潮生在心里叹口气,转而问起大公主在昆州的情形。在潮生的印象中,昆州荒凉贫瘠,听说走十几里路见不着人烟。大公主笑着说“有的地方是那样的,不过昆州城里还是很热闹的。远近的人都来卖货赶集,还有许多过路的商队会经过那里,什麼都不缺,象茶叶之类的当然比在中原贵,而且那里的喜欢喝那种黑黑的茶砖,可跟中原的习惯大不一样了。也有好些中原见不着的。我给你带了好些呢,这两天理出来你瞧瞧喜欢不喜欢。”潮生笑眯眯的说“嫂子给的,当然都是好的。”大公主替她理了下头发“在昆州住惯了,一回来倒不习惯,抬起头来看见的总是院墙,天都给框成一块块四方的。路也窄,人也这样多,觉得真憋屈。在昆州的时候,我住的那屋子可是昆州城里最大的,还有一间阁楼,在城里算是最高的。天气晴好的时候登上去,好象整个昆州都踩在脚下。不但能把城里的一切尽收眼底,还能看见城墙外远处的牧人和羊群……”潮生也被大公主描绘的那画面吸引了。“虎哥啊,在屋里待不住,天天在外头野跑。不但自己疯,还领了一帮子孩子一起疯。”大公主笑着摇头“这孩子性子蛮,还霸道,一定要当头儿。人家要不服,上去就打……比他大的孩子都打不过他。”潮生想起记忆中虎哥的模样,的确是虎头虎脑的。就是不知道现在长成什麼模样了,很是惦念。“哥哥平素很忙吗?”。“他呀,就是那样儿。”大公主说“有时候天天腻在眼跟前让人看了生烦,有时候又一出去一两个月不回来。”口气好象在嫌弃似的,可是那种亲昵和甜蜜的感觉潮生能品得出来。潮生也和大公主说起京里的事,虽然信也常写,可毕竟有些事是信上不写的。大公主听得仔细,不时问一句。“十公主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原来已经在挑日子备嫁妆了,可是一遇上风灾和疫症,就给耽误了,到现在也没再提起。大概会到明年再议吧。”“我记得你信上写了,定的是安国侯家的老四”“对,就是他。”“这孩子我见过。”大公主想了想“那会儿他还小……小毛孩子一个,乳娘一步不敢错的跟着……他今年有十几了?”“二十一了。”这说的是虚岁,不过放在这时候,也着实该成亲了。“那一直到现在还没说亲?”潮生顿了一下“说是因为读书才不想早娶的。不过我也听七说,他房里开了脸的通房有好几个……”大公主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是个外面光鲜的。”是啊。但是都已经定了,那有什麼办法?皇家办事,一向是把体面放在郎中潮生夜里睡得并不踏实,恍恍惚惚的,心跳得极快,还觉得口干。她想唤人倒茶,可这么一来,四皇子必定会醒。忍了一会儿,刚刚入梦,又好象听到婴儿的哭声。这时候的婴儿,一夜总得醒那么几回的,尿湿了,饿了,都会哭。她越听越象,欠起身来,四皇子随即也醒了。“怎么?”“儿子好象哭了。”四皇子听了一听,并没听见哭声。他披衣坐起,让人去看一看。果然是哭了过,乳娘已经给换了尿布,正在喂奶。“离得这么远,你也听得见?”“人家都说母子连心,大概是有些的道理的。”潮生想,也许她刚才不是听到,而是,一种感应吧?说起来很玄,可是很多做母亲的人都有过这种体会。不管隔得再远,孩子一哭,母亲都会立刻惊起。芳园端了茶进来,潮生喝了几口,两人重又躺下,一时也都睡不着了,潮生小声说:“刚才做了个梦。”“什么梦?”潮生抿了下嘴:“不行,现在天还没亮,不能说。”民间有种说法,说是若做了恶梦,等太阳升起后再说出来,梦就不会灵验。潮生虽然不迷信,可是想起来,总也觉得心里不太舒坦。“没事儿的。梦都是反的,梦见死,往往却是发财的兆头。梦见分离,有时候代表着离别的人就要重聚了。”四皇子的声音低沉醇厚,本来就带着一种让人心神安定的力量。潮生朝他那边靠了靠:“嗯……我刚才梦见,有人把儿子抱走了,我跟在后头追,怎么都追不上,就听见他在哭,哭声还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