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弯的时候,扯着我的其中一个人,突然把一粒药丸塞进了我的嘴里。我猝不及防,那药一下子顺着喉咙滑下肚去。“少受点罪……”轻得象叹息,象幻觉的声间。胸口突然不那么痛了。耳朵里听不见什么声响。不知道是不是小蔚花钱买通人给我吃,还是这些旧识可怜我。全身的知觉,好象都被抽掉了。闻不见气味,听不见声音,看不清颜色。真厉害的麻药。眼前一片红雾。被拉出了长长的,阴暗的走廊。眼前的强光,让人睁不开眼。那是我最后一次,在神殿看到太阳。28番外死小鸡在隔壁砸墙,得意洋洋的声音,真的难以想象,那个总是端着架子,讲究姿态的男人,会这么猖狂地笑:“臭葱头,江江有信给我!”捏紧了手里的信纸。如果是平时,可能会踢墙,大声跟他对骂对吼。可是现在,光是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就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纸上写得简单。一共两句话。上面一句是,青溪在神殿,现在已经是主教,你要是出狱了,找他聊聊天吧。下面一句是,臭葱头,你欠我三个耳光,不过我不打算讨了,以后,不想见到你了。没头没尾,但是字迹象剑一样尖削凌厉。根本不象是一个外表文秀漂亮的白精灵法师写的字。如果不是以前已经看熟了的话,第一次见的人一定会觉得是战士的手笔。隔壁也收到一封信,突然发现自己很想知道他那一封信上写了什么。还记得分别前在一起喝酒,他醉醺醺的,说,咱们是好朋友吧?嗯,是啊。肯定是吗?肯定是。哦。过了半天又说,那,要是有人欺负我,你会帮我吧?打个嗝,酒气涌上来。对方等得不耐烦,推了一把,又问了一次。当,当然啦。一定帮?嗯,一定帮。好哥们儿!那时候他笑。因为喝太多,看出去东西都模模糊糊,那张雪白的脸上有烈酒作用下的红晕,向他伸大拇指:好朋友,够意思!无意识的拍拍他,然后手就没收回来。他很瘦,精灵一般都不会长很多肉,但他好象更瘦一点,拍他的时候,被突出的骨头硌到手。说起来这个惫懒顽劣的生姜,居然是他碰到的第一个精灵。以前也听说过精灵秀美漂亮,可是真见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吃惊。闭着眼睛,睫毛是浅浅的褐色,虽然颜色浅,但是生得很浓密,长长的在眼睛下方投下一排阴影。他的耳朵的确是尖尖的,半透明的耳廓,在阳光下,是一种纯净的绯色。“别碰我耳朵!”他嘟囔一句,换了一个姿势趴着。软软的,上面有一层淡淡的茸毛,很软,摸上去暖融融的。好象摸过。不过不记得。但是这个什么话都会拿出来在一起说,一起打架一起流血一起骂人的伙伴。却一直也保留着没说的话。在他以为,这个朋友要做到天长地久的时候,他突然就走开了。象前两个人一样。“青溪?”那时候他眼睛闪闪生光。心跳象是一下子停了,本能的扭头去看。一瞬间听到那个声音念:“沉睡休憩。”念得很快很清晰的声音。他知道他已经领悟快速念咒,把冗长的咒语,只用最短的话语就可以完成。他很聪明,很厉害。在精灵村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出类拔萃的法师,将来,也会成就不凡。象是旁的法师可能一辈子也掌握不了的快速念咒。心里觉得很空。骗子。不是说一直在一起,一定要找到他们吗?不是说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吗?为什么都走了……为什么,最后只剩下了我自己一个人……被所有人留在原地。隔了那么久的时间,在酒馆门前突然看到那张尖瘦的面孔的时候,一时间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虽然很久没见,他的样子却没大变,仍然瘦得厉害。因为瘦,所以眼睛显得特别大而亮。冒上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想,他是不是还象过去一样只吃树叶子。这些年来见的精灵,无不是骨肉匀停,纤秾合度,象他这么瘦的,一个也没见过。完全没想到他会被那种身手的人打到。象是傻了一样。笨蛋,你的快速念咒呢?你的狂风之击水之爆裂冰之箭都忘光光了吗?冒充法师太久都不会巫师的技能了吗?以你的机警狡计那种人根本衣角也沾不上的啊。可是有人比他离得近,也要快得多,将那个该死的动手的家伙踢飞了出去。估计肋骨断了。听到了骨头断折的声音,这么冷静的想。如果他上去的话,可能会把他杀掉吧。那个一脸寒霜的人站到了他身前来。居然是天玑。心里莫名其妙的,突然就烦燥不堪。刚见到第一眼的时候,七分惊里大约有还有一分是喜悦,两分是恼火,现在那一分淡淡的,还没被察觉的喜悦,一下子就不知道被升腾的怒火顶到哪里去了。居然一直和天玑保持联系?却把他远远的丢弃在原地。而且在那一天突然来到之前,明明把生死与共那样的话都说了。他还从来没有和人说过那样的话。除了给过青溪,一辈子不离不弃的承诺,好象说过的最肉麻的话,就是安慰过那个家伙的话了。虽然很厉害,又会打架,遇敌的时候完全不会拖后腿,确实象他自己说的那样,一个人顶两个来用,背靠背站一起,完全独当一面,比一般强悍的战士还强悍。但是战士没有那么细心,没有那么快捷的手段,没有他那么多的法术。还时不时可以顾得上照顾他。就是体质会弱,有时候打完一架就会趴下来喘粗气。怎么拉都不起来,说累。那个时候会突然发觉,这个家伙是个很瘦的精灵。就算脑筋再说说话再怎么粗鲁,还是一个脆弱的精灵法师。晚上还会作恶梦,有时候会哭。头几次安慰他的时候,还会脸红,觉得不自在。别扭得厉害。后来越做越顺手,反正也没有人看到,那个家伙一觉睡起来也不会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出丑,更不会记得他说过什么。什么不要怕啦,乖啦。天不会塌啦,世界树不会倒啦。后来干脆会顺着那个家伙的话说,我不会走,我不消失,我永远戳这儿,我就是一根木头……反覆去的说,什么肉麻的话说到后来都没有感觉。说得越肉酸,那个家伙安静的速度就会越快。让他一吵醒,会花很长时间再睡着。感觉总是很奇怪。总以为,在一起的会是青溪。可是现在却和这个家伙,一起到处找着那突然就不见的人。青溪。不知道在哪里的青溪。四处打听没有一点音讯。如果,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可能早就疯了吧。有时候看这家伙的样子,好象比起沧海,青溪才是他最重要的人。常常在问不到消息的时候,会失控。本来他也许会失控,可是身边已经有了人替他失控,他反而没有办法肆无忌惮。有次在狄恩,弗罗兰教堂那里什么也问不到,教堂的人态度也不很好,居然当场就操着书要上去k人。他反而成了救场的,把那个家伙死拖硬拉拖走。有人比自己的痛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