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安王就是看秦烈顺眼呐!小冬自己也愿意了,赵吕是孤掌难鸣,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可现在沈静一回来,亲事又没成,赵吕当然不能说毁了这约再去赶着沈静,只是……总觉得意难平。赵吕看秦烈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要有机会,再揍他一顿才好。赵吕往后者,小冬的绣架没有收起,烛盏照着上头的金线熠熠流光,灿然生辉。赵吕角些恍惚:“这是妹妹绣的?”“嘿,手刚绣了一半。”赵吕起身近前去看,大红的料子透着一股子喜气来。小冬绣得着实用心,手上功夫在吴师傅的督催之下,比从前也更精进多了。赵吕眉头皱着,小冬疑惑地问:“哥哥是觉得哪里绣的不好?”赵吕做出副苦相来,“哪里都好……只是我想着妹妹以后不能替我做衣裳鞋袜,心里酸溜溜的。”小冬又好气又好笑:“哥哥耍是不嫌我手笨,我以后一样做给爹爹和你穿。可是哥哥总也是要娶嫂子的呀。到时候哥哥肯定事事以嫂子为先,我这手针线那就看不上了。”胡氏和屋里其他丫鬟都笑了起来,把赵吕笑的面红耳赤。沈静为什么退亲的事,渐渐外面有点风言风语一一若是放在别人身上,退亲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沈静与旁人不同,他的衣裳样式都有人跟着学样,写的诗也都被传抄得满城皆知。自打传出他要回乡成亲的消息,京城里仕女们不知哭湿了多少条手帕。现在竟然得知他没成婚反而退了亲,猜疑其中原由的绝不止小冬一个人。种种说法满天乱飞,有的说沈静那是文曲星下凡啊,那文家姑娘命小福薄本不堪配,所以才病了,文家人退亲也算是识趣。还有的说,那文姑娘订婚前就有情郎,虽然沈静俊秀出众,可文姑娘却苦恋一条旧藤不改痴心,结果一病不起……还有的说,多半文姑娘被人嫉妒,下手暗害了也说不定——赵吕一边说一边摇头:“这还光是我听着的,我没听见的还不知有说什么的呢。得,这位河东锦对了。那信……捎到赵芷手上了么?”“去屏州的人还没回来,不过算时间,应该是已经到她手里了。”奉烈的声音低低的,就象是在耳边低语:“等……咱们成亲之后,我带你去遂州,离屏州是很近的,可以顺路去看看她。”“遂州?”“对……以后,你要是喜欢京城,咱们就住在京城。你要是住闷了,咱们就去外头,遂州民风淳朴,风景很美的。对了,你要想见锦凤,也能一起见着了。遂州多山,天特别的蓝,火凰花开的时候,一大片山玻上前是火红的。山上的野味也好,你还记得那回去东华山庄,我给你烤过鱼吗?山放下面也有一条那样的镇,我们一块儿去溪边钓鱼,捉虾子。遂州水土特别养人,你肯定喜欢那里……”梅花在小冬的脚边不停地打转,天气暖了,小冬穿的是丝袜子,梅花毛茸茸尾巴在她的脚面和足踪处拂来柿去,微微的痒。小冬弯下腰去把梅花抱了起来,梅花舒服得}伸懒腰,老实蜷在小冬怀里。秦烈继续说:“我和娘住在东泉,东泉的风光特别美……小时候因为没钱,娘把她的衣裳改了给我穿,出了门有人就追在后头喊我小丫头,还扯我的衣裳和头发……”小冬忍不住低声笑。“真的?”“嘿。后来我一气,找把柴刀把头发削了一大半。”那时候的秦烈什么样?小冬闭上眼靠在窗户边。嗯,想象不出来。应该很傻气吧?他到京城来的时候,头发可不是短短的。“那会儿,你几岁?”“六岁,还是七岁吧?”秦烈摇摇头:“记不清楚了。”小冬这两世都没经历过没衣穿的贫困,不过想到一个男孩子被迫穿上女装改的衣裳,被人嘲笑戏弄,那一定非常难过。“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秦烈微微笑着说:“她长得很漂亮…”,姚锦凤也算长得好看,可是我娘年轻的时候,应该比她还好看。”哇,比姚锦凤还美,那得是什么样的美人?也有可能在儿子眼中,母亲是世上最美的人。小冬有过经历,有位同学就把自己妈妈夸得特别美,小冬去做客之前一直抱有极大的希冀,但是一见之后觉得十分失望,那位阿姨长的也不算丑,但是眉散眼小,皮肤发黄,离美人尚有很大的一段差距。当然,在每个孩于眼中,母亲也许就是这世上最美的人了。“你放心,她是知道你的,也必会喜欢你。”小冬轻轻接着梅花的下巴,把这只獭猫舒服得荤头转向,喉咙呼噜呼噜的响。“我娘脾气很急躁,我小时候可没少挨揍。”“啊?”“真的,鞋底啊扫帚啊还有马鞭子啊,可没少挨。”“她也不会做饭,不是烧得夹生了,就是烧得糊了。她性急,把好多柴火一气儿全填到灶下去,把火都闷死了。我小时候出去拾柴,不懂得,把根本不能烧的木头拾回来,我娘填到灶下,就光冒烟不起火儿,摆弄半天,饭也烧不熟……”小冬咯咯直笑。听起来这位谁婆婆也不全能不完美。“但是我娘很会做生意,一开始她在亲上摆个小摊子卖织花带,一个两个铜子儿的换钱糊口,我那时候在一个老秀才那里念书,每天一散学,就赶紧跑去找她,坐在街边儿一块儿吃饼子。天太热,石板地都晒得滚烫热,坐不住人……”一直到秦烈走了之后,小冬还没有回过神来。遂州,到底是什么样呢?秦烈的母亲,她将来的婆婆,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小冬开始觉得不再象一开始那样茫然而惶恐,开始对未来抱有好奇和期待。她的这十余年,都是在京城里度过的,抬起头,上方永远是方方正正一块瓦蓝的天。遂州的天空比京城还要蓝吗?胡氏进来看她这么站在窗前发呆,想说句什么化,又压了下来。小冬听见她脚步声,回过头来问:“胡妈妈?什么事?”“料子送来了,郡主是去静头厅上挑,还是让他们送来这里挑?”“不用搬来搬去的费事了,到厅上去挑吧。”胡氏应了一声。小冬对镜子理一理箕发,抚一抚襟口。外头还在下雨,绵绵不绝。细细的雨线在檐前阴影中织出一张密密的网来,小冬伸出手去按,凉沁沁的雨珠沾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