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有些好奇。怎么说,他也是齐家三兄妹的父亲。我跳下凳子朝外跑,齐涵一把拉住我:“小妹,不要出去。”“我去看看!”她紧紧抱住我:“不要去……他早不是我们的父亲了。”我有点无力。我也没打算当他是爹啊,不过既然还了魂重新做人,总想见一见这狠心的爹长什么样儿。“我想听听姨母怎么说。”我说:“会不会让我们回去。”齐涵哆嗦了一下,她慢慢松开我,坐直了身,理一理头发:“说的是……我和你一起去。”“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我撒腿就跑,齐涵在后面喊了两声,我也权当没听见。青鸾夫人这次见齐泰生是在正厅。我站在西侧屏风后头朝外面看,有个穿灰蓝绸衣的男子坐在左侧位置上,这人身量应该不矮,坐在那儿有一股稳如山岳般的气度,只是他背对着我,看不清他的面目。厅上除了漓珠,没有旁人伺候。奇怪,怎么两个人都不说话?比憋气么?难道谁憋得久憋得足,我们这三只拖油瓶就归谁全权处理。青鸾夫人弹弹手,我前面的屏风“咚”的响了一声,倒险些吓我一跳。“出来。”——被发现了。当然,我也没指望他们发现不了。我慢慢绕出屏风,青鸾夫人没正眼看我,但是那个男人,齐泰生,他转头过来。长得真是不赖!这是非常客观的说法,如果要形容得详细些,就是剑眉星目,气度不凡,一点不象已经有了齐靖齐涵那么大孩子的男人。我看他,他看我,真是大眼瞪小眼了。他不开口我也不出声,反正我不急。“小笙,你过来。”我朝青鸾夫人走过去,经过齐泰生身旁的时候,那绝对是目不斜视,只当他是空气。青鸾夫人难得和颜悦色一回:“你想回去吗?”我摇头如波浪鼓。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身体的正主儿已经被后娘打得伤重致死,这身体便宜了我。我可没蠢到想再捞一回打,再被打死一次。“玉河姐姐生下小笙之后,曾经在给我的信里说过,她要把孩子送来我这里学艺,我正是履约当日与姐姐的约定,所以已经将他们三人收下来了。你要想让他们回去,我也不阻拦。可你也知道我门中规矩,既然进了门,想离开,可以,满师就能离开,到时候你再来接他们回齐家吧。”我……我眼睛闪闪发亮的盯着青鸾夫人。这位姨母真是,真是……觉得她是个冷面瘫,可是说话有一句是一句,句句如板上钉钉。不错,这话太合情也太占理了。如果青鸾夫人只凭姨母的身分与齐泰生理论,这姨娘怎么也比不上亲爹关系亲近。但是她现在是师,师重于亲。而且,她说这个满师离开这个满师……咳,说实在的,这满不满还不是青鸾夫人说了算?就算齐靖练成天下紫气东来一齐泰生走了,对我们三兄妹来说,来自齐家的麻烦暂时告一段落,终于可以暂时踏实下来松口气了。青鸾夫人把我从裙子后头拉过来:“跟白宛夫人学什么了?”“口诀。”她点点头:“要用心学。学好了,不会比你哥哥姐姐差。”我知道。剑术可以杀人,幻术可以欺心。有的时候,幻术比剑术还可怕,可以做到许多剑术做不到的事。是的,幻术就在一个幻字,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就象白宛说的,只要能骗过所有人,那么假作真时真亦假,假的就是真的。可谁能做到那一步呢?白宛肯定做不到。我回了屋,齐涵有些坐立不安。她看看我,给我倒了杯茶,可茶都凉了——可见她有多心不在焉。我知道她一定想问前面的事,重要的是,齐泰生的事情。把那凉茶喝了一口之后,我一边想着,一边把他们刚才在外面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齐涵看起来有些释然,但……又有些失落,伤怀,无奈……我说不上来她脸上那复杂的神情到底都是为什么,不过她站起来摸摸我的头:“你在屋里别乱跑,我去和哥哥说一声,让他也安心。”她其实……有些失望吧?对齐泰生,还有,对齐家彻底失望。或许齐涵还幻想过,齐泰生会和他们温情脉脉的说话,说委屈了他们,把他们接回家去……谁知道呢,也可能她想的是别的事情。我已经开始学最基本的幻术了。其实,幻术没有高深与浅显之分,只是第一关入门难过。这一关过了,后面真正是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小到点石成金,大到呼风唤雨,口诀功法全都大同小异。就好象……就好象剪纸吧,给你的只是一把剪子,一张纸,告诉你基本的剪法,下面爱剪什么能剪成什么样那全看自己悟性。我想,我还算是有悟性。第一次试雾障术的时候,就成功了。白宛夫人站在我身前几步远,但是浅浅的白雾在和我她之间弥漫开来。白宛夫人在雾的那端,向我微微笑。等雾渐渐消散了,她说:“幻术还有一点很要紧,就是七分假,三分真。全是假的,易被找出破绽。只要有一点被看破,那整个幻术就会很快被全部看穿了。”我点点头,这和说谎话是一个道理,不能撒开了吹,三句假话夹一句真话最好。“至于哪处真,哪处假,这个我却教不了你。日子长了,学得久了,你自然就会知道。”我继续乖乖点头。白宛夫人很是满意,还拿了一把青果给我吃。这……咳,好吧,我知道我现在的小模样儿是挺可爱的,照镜子的时候自己都很想咬几口的那种雪白粉嫩的娃娃,人见人爱。不过这种干完活儿赏给糖吃的教导方法,怎么看也象是训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