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大姑娘朝我笑笑:“想不到齐笙姑娘多才多艺。”“雷姐姐喊我小笙吧,我哥哥姐姐都是这么喊我的。”雷庄主插了一句:“正是,你们小姑娘家家的不用那么多客套,多多亲近才好。咦?这张画是画的白宛那丫头吗?给我瞧瞧。”他抢在雷大姑娘之前把那张纸接了过去,展开来瞧,嘴里说:“哟……”说了这一声,就顿住了没再说。我仔细端详他的神情,可是这老家伙只怕已经老成精了,从他神情中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糟,不会给他看出来破绽吧。虽然上面只有简单的寥寥几笔,可是这画功,怎么也不象五岁孩子会有的吧?雷大姑娘探头去看,怔了一怔,轻声说:“白宛夫人果然是貌若仙子。”雷庄主拈着胡子,没出声,又把画儿折了起来,递回给雷芳。雷芳得意洋洋的说:“小笙答应了替我也画张像,对了,咱们明天就画吧?”末一句话是对我说的。我点点头,继续剥果子吃。山风吹来,亭子里微微有些凉意。我觉得那酒香在鼻端萦绕雷庄主笑呵呵地问:“小笙学了多少法术了?”我想了想,扳手指说:“五,六,嗯,七……”我转头看看师公:“师公,我记不清了。”雷大姑娘似乎很有兴趣:“都学了什么?”雷芳也兴致勃勃:“快快,你使个好看的。”我还没说话,我家师公冷冷的声音响起来:“幻术并非杂耍,不是让你们寻开心用的。”呃……我缩缩脖子,雷大姑娘很尴尬,雷芳一脸纳闷:“为什么不能用来寻开心?”我师公扫了她一眼,怎么形容这一眼呢?虽然现在是夏天,可是这一剑有如冰刀霜剑,又冷又利,看得雷芳立刻偃旗息鼓老实下来。雷庄主很心疼自己孙女儿:“你啊,对孩子别这么严苛。小孩子嘛,正是该玩该笑的时候。”他对雷家两姐妹说:“不早了,你们去睡吧,明儿别误了时辰起身。”雷大姑娘和雷芳站起来应了,我也跟着起身。“师公,雷庄主,那我也去睡了。”雷庄主笑呵呵地说:“去吧去吧,当心脚下,摔着磕着可不许哭。”雷芳拉着我一只手,我心有余悸——刚才被她用力拉扯过的那只手还火辣辣的疼。我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出来,靠雷大姑娘近一些,甜甜的问:“雷姐姐,你叫什么?”“啊,我叫雷芬。”“哦,雷芬,雷芳,真好。”前头有丫鬟挑着灯引路,雷芬柔声问我:“小笙今年几岁了?”“我五岁啦。”“老家在哪儿啊?”我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她的这种打探还不会令我感觉到提防,我说的是老实话,不管是上辈子的老家,还是这辈子的齐家,我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家里还有什么人呢?”我把一个果子塞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了两句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嘟囔了什么,等把果子咽下去了又说:“没有这里人多。”雷芳抢着说:“我家人是很多!我有一个伯伯一个叔叔三个姑姑,姑姑都出嫁了,伯伯就住东山,叔叔出门游历未归。纪前辈一来,我伯伯明天肯定会回家来的。”雷芳没说她们父亲在哪儿。雷庄主刚才的话里,她们母亲应该早早去世了,大概父亲也已经不在人世。雷芬又把话题拐了回来:“小笙,怎么这次你白宛夫人没有来呢?”我还想知道呢。我冲她摇头,我现在发觉年龄小真是有优势,不想说就不说,她可拿我没办法。雷芬和白宛夫人有过节吗?从她们的年纪看,不大会。白宛夫人怎么说也要比她长一辈,那,难道是上一辈有过节?我猜不出来,索性不去伤脑筋。反正只是来做客,年纪小是我最好的挡箭牌,雷芬从我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我脱了鞋上床,正要吹蜡烛,门被砰砰敲了两下:“小笙,你睡了吗?”我有点无力,真想喊一声“我睡了,你走吧”。只要晚那么一点点,我就把蜡烛吹灭了。可是现在只能下床再去开门,雷芳一阵风似的卷进屋来,手里还拎着个枕头:“到了生地方怕不怕?嘿,我来陪你一块儿睡。”我不怕,一点儿都不怕。她已经跳上了床,一左一右把鞋踢掉,自顾自的把原来那个枕头挤到床里,自己躺了下来:“快快,上来睡。”我慢慢腾腾走过去,先把蜡烛吹灭了,然后摸黑爬上床,拉过被子搭在身上。我猜她就不是来睡觉的。我这边头刚挨着枕头,她就开始说话了。“我可羡慕你啦,这么小年纪就能出远门。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离过雷家堡方圆五十里呢。”我嗯一声。“雷家堡里数我最小,连下人的孩子都没有比我再小的了,从来都只有我叫人哥哥姐姐的份,想不到今天也有人叫我姐姐,嘿嘿……”我再嗯一声。“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这回不能嗯了,我向师公学习,发扬惜字如金的优良传统:“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哦……”她手伸过来重重拍我两下:“原来你也没了娘了。”这算什么好处?用不着这样强调吧?她有一句没一句,我觉得我和她的相处模式,挺象雷庄主和我师公,一个只顾着说,一个只需要听。她的声音渐渐含糊起来,我却没有睡意。窗子上糊着纱,风吹着外面的树叶沙沙的响。我有点恍惚,一时间想不起自己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心底的茫然如潮水般涌上来,冲走白日喧嚣。白天事情多时我可以不去想,可是每天夜深人静就无法摆脱那个巨大的疑问。我是谁?++++++++++++天好热,大橙子晚上喝完面条,头发湿得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雷家庄二“哪儿去了?怎么找不着?枣子,枣子,你动我的东西了?”“没有啊二姑娘。”那个叫枣子的小丫鬟一头雾水:“今天衣裳还没送去洗,都在这儿了。”“真奇怪了,难道家里闹贼了不成?”她急得一头是汗,枣子说:“姑娘你到底找什么啊?”“画呀!昨天我就放在身上的,枣子你见了没?上面画着一个美人的,怎么找不着了。”枣子想了想:“是不是姑娘你昨天晚上回来的路上掉在哪里了?”“不会吧,我要是掖在袖子里可能会掉,我是放怀里的嘛……”那可保不准。就凭雷二小姐那风火轮似的冲劲,别说放怀里,就是含嘴里说不定也找不着。枣子安慰她:“不要紧的姑娘,就算掉了也是在庄里,兴许谁捡了去,回头就送了来了。我出去问问阿全他们,看看谁捡着没有。”她转怒为喜:“对对,反正丢不到外头去。来来小笙,正好把我的像画了吧?你看,我可把过年的衣裳都穿上了!”呃,我已经看到了,红通通的大红锦缎衣裳,而且上面是金线绣富贵牡丹百蝶图纹,大夏天里面突然看到这样金光闪闪扎眼的一件衣服,我不光觉得眼疼,还替她热得慌。这什么天气啊!我穿一件里衣一件纱衫都觉得背上直冒汗。她这件衣裳料子顶呱呱的贵,又厚又密,而且里面肯定有衬有里……这算下来得有多厚啊?快赶上一件小棉袄了吧!得,我还为能推托得了,谁想到她这么急,一早就开始忙活儿这事。也不知道我的那张画丢到哪儿去了,我原来还想着找个机会给藏了毁了呢。“在屋里画吗?外头好热啊。”我瞅瞅外头的大太阳,提了个比较合理的建议。“不不,咱们到外头画!池子里的荷花都开了,你把我和荷花一起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