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再看了李隽一眼,脸色好看了些:“三碗药,不能再多。”李隽露出喜色,答应了一声便出去端药。喝了药,云月看着门口发了会儿呆。李隽走过来,对云月笑道:“王爷不在,去了绝城大营。”云月似乎松了口气,她看着李隽说:“你会做饭吗?”李隽愣愣点了点头。“好吃吗?”“还行……”李隽迟疑道,见云月看着她,她补充道,“好吃,草民一个人住,每日自己做饭,还给大家小姐做药膳,吃过的人都赞。”说完李隽看见云月眼里生出点点亮光。“这几日你做饭给我吃。”云月说,半晌皱了皱鼻子补充,“府里厨子做饭太难吃,不准他做的菜上我的桌。”李隽笑。午后,太阳露了脸。云月让李隽支起窗子,她坐到窗下看着窗外发呆。外面是一排绿竹,再远处一片草地,草地后是墙。李隽做的饭确实好吃,云月吃得有点多,晒着太阳便开始犯困。迷迷糊糊眯了片刻,睁开眼,屋里没人。云月站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院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盆文竹放在正房檐下。文竹很茂盛,快有半人高了,盆里还是装着满满当当的雨水。她绕到那盆文竹旁边,扯了一根小枝条。前方厅里有人在动。她缓缓移过去,从门缝里看进去。两个亲兵在换班。其中一个云月熟悉得很,正是昨晚监刑那个。另一个亲兵走了,他留了下来。云月看了气不打一处来,她忍了忍,往房里走,走了几步猛然停下。她忍不了!“哗”一声拉开门,云月黑着脸走进正厅里。前院里值守的亲兵齐刷刷看过来,见王妃气势汹汹的样子,都戒备了起来。门口那几个已经做好了拦人的准备。“你!”云月停在了正厅前门,“叫什么名字?”她不走出门口,对监刑小兵说。“卑职王威。”监刑小兵回答,恭敬却不卑不亢。“王威,后院花盆淹了水,你来舀了。”云月颐指气使道。王威迟疑了片刻,想去下院拿瓢。“马上舀,再晚点那棵草要死了。”云月说,“用手!”王威面无表情,行礼之后从侧边廊下走到了后院。院里亲兵侧头来看,云月对他们冷冷一笑,转身回了后院。花盆很大,里面的水很多。王威弓着背专心致志舀水,眼看不剩多少了,突然屁股被人重重踹了一脚。王威身形一个不稳往前猛地一扑,因不敢碰到文竹,硬是一头栽进了花盆里。云月拍拍手,解气般对着他的屁股又踹了一脚。“下盘不够稳啊,你这样怎么保护王爷?”云月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有些幼稚,“还不出去加紧练!”王威直起身,转过头。整张脸只剩两个眼睛,其他地方全是青黑色稀泥。他也不恼,行了个礼,大步走了。云月冷哼一声,哒哒几步回了屋。李隽和吴缨从下院回来时,王威正顶着一头稀泥走回来。“这是怎么了?”吴缨问。“王妃踹的,栽花盆里了。”王威回答,也不知表情如何。李隽忍笑,吴缨则是多看了他几眼。嗯,这个方法或许可行。从这以后,王威便固定在了这个位置,任由云月高兴或不高兴了来整一整。也是从这时起,王威这个百夫长,生出了要向上爬,直到把吴将军从亲兵大将的位置赶走的信念。除这次,这日云月没再出过房。晚上,窗外有秋虫鸣唱。“李大夫。”云月随口叫道。“草民在。”李隽即刻回应。“下院里有个人受了伤,你去看看他怎么样了。”“白日里去看过了,他伤得重,伤口淋了雨,恐怕须得一段时间才能好。”李隽说完,看见烛光下云月的脸色白了白。良久,云月才说话。“你替我好好照顾他,我会感谢你。”“那王妃好好喝药?”李隽试探着问,心里有些忐忑。云月顿了顿,半晌下了极大决心似的:“可以。不过我要吃麻糖。”“草民明日便去买。”李隽笑道。几日后,云月病好了,开始抄书。案上有一沓纸,纸上的字迹再熟悉不过。她翻了翻,是一整本《应兵》。她看了许久,手把纸边捏得发皱才放开。放下纸,她提起饱蘸了墨汁的笔,蹭蹭跑到前院,招手让王威过来。王威定住脚不动。片刻后,吴缨出现在院里,看了他一眼。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来,垂首站在云月面前听吩咐。云月抬手,笔尖出现在他眼前,他下意识一偏。“嗯?”云月拉长调子冷哼。王威认命般定住了脑袋。云月在他额头写了个王,在鼻子下画了个八。她打量了一眼,牵唇笑了下。随即胡乱在他脸上画了一阵,最后涂黑了他整张脸。把笔插进他领子里,云月让他转过去,两日内不准洗掉。王威拉长了脸,白白的眼睛里似乎有泪花在闪。云月正要转身回后院,侍卫打开大门,外面走进来一人。见了那人,她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相非是回来取东西的。他进了府,见云月就在正厅里站着,看着他的眼神不善。他转开目光,看见一张黑漆漆的脸。虽然想笑,但他没有停留,径直进了厅里。“王妃。”相非恭敬行礼。“相大人。”云月缓缓出声,那语气让人不禁肝儿颤。相非心头生出不祥的预感。果然,云月借口他为南邑王办事,劳累过度,让李大夫为他来一套保健针灸。他疯了才会接受。这几日,她的举动全传到了王爷那里。她跟府里亲兵过不去,却对挨过打的侍卫亲厚。成日呆在王爷身边,他不是不知道。“相大人竟然要抗命,是不将王妃放在眼里吗?”云月正想着如何入手,她身后的李隽却抢了话。“下官不敢,只是事情紧急,王爷等着下官送文书去呢。”相非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深沉的笑脸。“相大人如此辛劳,何不差别人送去?”李隽笑道。云月之前不知李隽和相非之间有恩怨,见二人这样,心知其中有猫腻。她站在二人之间,看起好戏来。“文书要紧,不可随意假手他人。”“吴将军这几日在府里休息得好,不如让吴将军送去吧。”李隽说,抬起下巴示意吴缨。“他也碰不得。”“相大人是说王爷信你不信吴将军吗?”李隽冷笑一声。一旁云月直想叫好,这挑拨离间用的,一竿子打了三人。“那是当然,我是军师,他不过一介亲兵大将。王爷有什么要紧事自然先交给我。”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相非脸皮够厚的。李隽见外面吴缨脸色如常,她皱了皱眉一时无语。南邑王的人若是谁三两句便能挑拨得了,她也不会有今天。“既然是要紧文书,相大人便先去吧。”云月只好亲自出马。相非心觉不太对,但又想不出她要干什么,只能顺着走。他取了文书,对她行了一礼,正要绕过她出门。云月若无其事侧身让了一步,然后,抬脚猛地一踹。砰一声,相非扑倒在地。里里外外十来人顿时傻眼。相非也没想到,云月不耍阴招,竟然明目张胆踹倒他。他一时不防,功夫又不到家,被踹到后又被门槛一绊,摔了个狗吃屎。李隽何时见相非如此狼狈过,惊愕了片刻才捂嘴笑。“好了,相大人现在受伤了。”云月走到相非头边,偏头欣赏了他濒临爆发却强行忍下了的表情,转身往屋里走,刚好踩过他的手,“李大夫,把相大人扶起来,替他来一套保健针灸,钱我出。”“相大人,是你自己起来还是……”李隽话未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