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朵朵乐了,她对方一楠说:“教练,我觉得你和呆呆哥过日子,能多活十年。”这话王槑不乐意了:“‘槑’,通‘梅花’的‘梅’,很雅的……”一旁的哑巴不识字,不知道他们为何笑成一团,只知道跟着傻笑。不过他的笑容很快收住了,因为只有他看到了,方一楠的嘴巴在笑,眼睛却更惆怅和忧伤。并肩而行的人1离开庄朵朵的家时,是清晨四点半。方一楠喜欢这个时间,唯有这个时间,这座城市才会空荡荡地安静下来,由着她百般好奇地打量。后座上,王槑已经睡着了。脑袋歪在哑巴的肩膀上,左腿还搭上了他的膝盖。哑巴眯缝着眼瞄了瞄王槑,确认他已经睡着后,才小心地把那条腿拿了下来。“他很好。”“我很放心。”哑巴拍了拍方一楠的肩膀,打着手语。方一楠偶尔瞥一眼后视镜,只看到了几个一闪而过的动作,然而她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两个人好像完全无需太多的语言,在沉默中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别操心我了。照顾好你自己。”她对着前方很长很长的路,参天巨树一般的高楼从车子两侧一闪而过,“天热了,要按时上药。如果工友没空回来带你买药的话,你就……去找王槑。”哑巴的笑容凝固了,他发出一串“啊啊”的声音,用力摆着手表示拒绝。这次方一楠在红灯前停下了,她扭头看着他,“你不是累赘。你不会拖累我和小米的。”哑巴泄了气,失神地看着窗外。车子一路驶向他们在城中村的家。方一楠把哑巴送到了王槑那套出租屋。哑巴租住在这里。王槑还在酣睡之中,昨天那一天对他来说太漫长、太充实了。他先是发现了哑巴房客高烧昏迷——他有新钓到的草鱼,本想分给房客一些,却发现那个孤老头一个人卧床不起。旁边的水壶早已烧干,房客半只臂膀露在被子外面,室内三十多度的温度,人却一直打着摆子。王槑赶紧打了120,陪着哑巴在输液室待了一个晚上,直到方一楠下班回来才接上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回去吃口热乎饭,他们又接到了宿秀丽的求助电话。“教练,教练,庄朵朵家里出了点事,她一个人打车去了开发区……”方一楠还没来得及思索,刚从医院扶着哑巴房客出来的王槑已经做好了决定,“走哇,接一个也是接,接一群也是接,不如咱们再一块跑一趟!”2等庄朵朵醒来时,这场风波似乎已经平息了。方一楠和王槑帮她把凌乱的厨房整理得干干净净,临走时还带走了家里囤积的快递盒、外卖餐盒;邬童也临危受命,被宿秀丽拉回约课小群,守在电脑前一夜,挨个举报了所有造谣者。庄朵朵刷着那些短视频,惊喜地发现乌烟瘴气的评论区清爽了许多。“谢谢你呀!”她在群里感谢着邬童。“没什么,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我想这件事暂时还没完。”邬童双眼通红,她像有了强迫症一般,一遍遍地打开评论区审视着。除了事关庄朵朵的谣言,她还去检索了沈雪的消息。只是因为没有沈雪的身份证,她没法像帮庄朵朵那样挨条举报,只能优先清理那些涉及了侮辱、谩骂的话语。她一整夜没睡,却越发精神饱满。她喜欢这种战斗的状态。“我的休假什么时候结束?”邬童忍不住了,她给律所主任发去了消息。主任回得很真诚:“趁着这段空隙,把财务问题处理好!”“我没有任何财务问题!”邬童还在嘴硬,可她的心有一丝犹豫。刚工作时,她每个月只允许自己花一千块钱,剩下的都存在父母那里。当时的她向父母允诺:“你们先帮我存着,我攒够了给咱家换个大房子。”后面没过多久,她发现父母一直在补贴叫嚣着要创业“挖矿”的弟弟,她知道这是个无底洞,就不再给父母转钱。这笔钱不多,算来算去也只有六七万块的样子。她想找父母拿回来,至少能缓解一部分紧张。邬童做事很少犹豫,面对这件事她却左右为难。楼下有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响,邬童跑到门边听了听,是陈大彬出门的声音。听到电梯门关上,邬童悄悄打开了门。她趿拉着拖鞋,走到宿秀丽家门口徘徊着。“忘带钥匙还是忘带手机了?”宿秀丽一脸不耐地拉开门,看见是邬童,这才眼里一亮。“进来进来,昨天晚上真是多亏你了!”宿秀丽把她拉了进来,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到餐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