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英抬起头,折叠好纸,走上前放回到那个清癯俊秀的男人面前。那人看着他,忽而一笑,“别紧张。”
这一笑十分温和,让穆玄英心神稍定,他面向那人微微颔首:“嗯。”
李无衣拎了把椅子放在屋子中央,气势汹汹往上一坐,假装身下是高台王座,吊起眼角道:“席方平,本王早就知道,你还要跑去告。”
两排森罗鬼差齐齐亮出雪白獠牙,手中长枪一抖,枪尖直指一人。
跪在台下的席方平,直直地挺着背,望着王座上的阎王。
“我说不告,大王肯信?”
阎王高高在上地笑了,笑得红色的胡子都在颤抖:“自是不信!本王从未见过比你更倔的人!”
他一捋胡须,眼中精光一闪,忽地软了声气:“你是个硬骨头的大孝子,前番酷刑,不过是试你决心。你父亲的冤情,本王已查实,送他去富贵人家投胎了,现赏你千金家财,百岁寿命,回家享福去吧。”
席方平身子丝毫不动,审慎道:“大王的意思,是已为我父平冤昭雪?”
“当然!”
“那陷害我父,害他惨死的羊家人,该如何处置?”席方平思及过往,惨然一笑,“非是我得寸进尺,他买通阴间差役,没日没夜殴打我父,将他双腿生生打断。父亲惨叫夜夜入梦,为人子者,哪能眼见父亲受这等欺凌。千金百岁,席某不要,恳请收回,只求大王明断是非。”
“你父亲已转世了,要不是你到处喊冤叫屈,污蔑我阴间衙门只知黄金铜臭,他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罪,现命你速速离去,莫再纠缠。”
席方平闻声,手在地上抓了一把,自指缝里漏下细细沙土:“大王说送我父投胎,不知他投身何处人家,求大王告知,让席某能去拜望。”
“荒唐,他已投胎,自有清福要享,你还去打扰作甚。”
“大王是不想告诉我,还是压根就是在骗我?”席方平手一扬,一把沙土撒向前方,“整个阴间地府,上是昏官残暴,下是横行霸道,你骨里只认钱,哪知这土里都是血!”
“混账!”阎王暴怒,拍案而起,王座向后倒去,哐当一声,带得地府的柱子自础上摇摇晃晃——
“停。”
有人拍了下掌。
李无衣站在原处怒视穆玄英,胸膛起伏数下,蓦地闭眼吐出口气,转过身老老实实把倒掉的椅子扶起。
穆玄英同样连喘着气,一手按着地,另只手抓着身旁桌沿,慢慢站起身来。他膝盖发痛,小腿发涨,胸口因过于紧绷,也在难受。
一排长桌之后的几个男人静静地看着他们,直等到他们俩呼吸平稳。
眼眯得弯弯的胖子道:“小朋友,有几个地方,你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