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过她很多首饰。在她看來。那都不过是一位君王对他妃妾的赏赐罢了。可有可无。不曾夹杂任何的情意。
只是。唯独对此钗。她却觉得有所不同。只因在那短短情深意切的日子里。他的手也曾抚过此物。抬手帮她轻插于发髻。
只因着他的一抬手间。便变得不一样了。
故而。在此时此情。她宁可被人于背后指指点点。也要戴着它。送他最后一程。亦送自己去见他。
手缓缓抬起。将将搁到颈侧。殿外突然传來声响。
“沫瑾。沫瑾。你沒事吧。”
沫瑾不由凄然一笑。微微回头看向门口。似同自个儿说。又像是对着已不存于世的李旭说道:“而今这世上。也只有她。才会在这个时候还时时刻刻的惦念着我。”
而后。她提声冲着门口喊道:“无妨。”
之后。殿外也沒有声音再传进來。沫瑾静静地望了片刻。视线轻转。看着手中的金钗:“我让你。等得够久了吗。你可心焦了。莫急。再等等。我这便來陪你。”
沫瑾紧了紧手中的钗子。再次缓缓扬起手。尖锐似针的钗头正对着她的喉头处。直抵肌肤。那微凉的感觉让她颤了颤。随即溢出一抹浅笑。
只要微一用力。不用多久。他们便可在九泉之下再次相遇。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为何梓莯难以独活于世。原來真得只有事到临头。才能明白那其中的深意。
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这尘世也自是沒了她可留恋之物。多活一日。便只多一分痛苦。不若随他而去。再续前缘。
她缓缓闭上眼。微微用力。尖锐的钗头刺破了肌肤。即刻显出一粒血珠。痛楚随之传來。
“沫瑾。”
李旭。他终是等急了么。再等等。再等一等。很快。她很快便來了。
手上之力又加重了几分。
“沫瑾。”
手一抖。劲道也随之一松。她霍然睁眼。茫然地望着眼前静默而止的白缦。若非如此。她还以为不过是一场白日梦罢了。
嗬。她还真是做白日梦了呢。竟似听到民李旭轻唤她的声音。
握着钗子的手背一暖。那感觉异常的清晰。她收回视线落于自个儿的手上。愕然地发现一只厚实的大掌正覆于手背上。那温暖的触感那般的熟悉。却让她害怕的不敢回头。不敢大声的喘息。
“沫瑾。傻沫瑾。”
轻柔的声音便在耳畔。温热的气息随着话语吹在耳上。令沫瑾抑制不止的颤抖起來。握着钗子的手也慢慢失了力道。随即被大掌紧紧握住。慢慢离了劲侧。
“叮”的一声。金钗跌落于地。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
“不是同你说。让你忘了我么。你以为这样。便能在地府找到我吗。”声音不停的传來。而后一只大掌搭上了她的肩头。扳着她缓缓转过身來。
沫瑾低垂着头。不敢抬眼去看。只是呆滞地望着近在眼前的棺椁。
下巴被轻轻托起。视线缓缓上移。沫瑾的目光对上一双温柔的黑眸。轻柔温意。看得她不停的瑟瑟而抖。
她张了嘴。却发现自个儿竟出不了一丝的声音。看得眼前的男子忍不住低沉的浅笑。
“怎么。看呆了么。不识我了。沫瑾。我还活着。我來践诺了。”
他张开臂膀。将女子柔软的身躯抱入怀中。用力。再微微用力……
“此生。不离不弃。再不相负。”
隐约的泣声传來。然抽泣之中又带着丝丝地笑意。闻者虽觉心中酸涩。却又自心底缓缓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
赵言贴耳于殿门之上。听到殿内截然不同的两道交谈之声。愕然之下又露出一抹欣喜。兀自背过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轻靠在了殿门之上。
之后轻溢而出的笑声。似微尘浮云慢慢而起。直至云霄。
“你每下去一趟。便会做些改命换命之事。梓莯。我说你便不怕遭天谴么。”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侧头看着身旁一脸淡然的女子。
此时。一身如她脚下浮云般洁白衣裙的女子浅浅一笑:“天谴。为了报那非我所愿的恩。我三世都需费心费力。难道这还不算天谴么。”
男子被梓莯的话噎了噎。扁了扁嘴。复又道:“若不是你留得这手。那人便该去我地府报到。这下可好。他还活着。那尉羌国便不会大乱。也不会因此而灭。这便是逆天而行之事。只怕迟早都会被他们知晓。介时你……”
“待他们知道了再说罢。”
男子无奈的叹息摇头。看着她如履平地踩着云朵兀自而去。
史记:尉羌霖帝。有后苏氏。温婉和善。心思细腻。前朝后宫之事竭尽心力。与霖帝帝后恩爱。开创了尉羌国有史以來最为繁盛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