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大少爷,您得体谅夫人啊。”方妈妈眉头紧蹙,“夫人为了您,吃斋念佛,半日不肯歇。您不愿意见她,她连您院子都不……”
“滚出去!”
“啪嚓”一声脆响,矮桌上的瓷碗应声落地,登时碎得四分五裂。
“哎呀您这是干啥呀!”方妈妈急得跺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在炕上人又一声怒吼时,摇着头唉声叹气的出去了。
王墨进门,就瞧见地上不止碎瓷片,汤汤水水也洒了一地。
那碗面糊,大爷根本就没喝几口。
王墨蹲下身想捡,就听炕头子又起一声:“你也滚出去!”
这汉子一恼起来,气势汹汹的可吓人,王墨吞了口口水,没动,只埋着头,将大些的碎瓷片捡进渣斗里。
玄鳞见人不动,唯一能动的右手狠狠捶在炕上,他双目通红:“为什么不滚?!”
话音落,起了一阵脚步响,就在玄鳞以为王墨走了的时候,那人提着扫帚、畚箕回来了,弯着腰,沉默地将地上的碎渣子和汤汤水水一并扫了进去。
待清好了,王墨掸了掸衣角的灰,凑到炕边躬身瞧他,轻声问:“爷,您是咋了?”
因着那两声吼,玄鳞止不住的粗喘,他抬起手臂,压在眼皮上,盖住了小半片光,让他能短暂的沉进黑暗里。
见人不说话,王墨下意识伸手去摸褥子,果不其然,湿了一大片,又尿了。
他呼出口气,缓声道:“是我回来的迟,叫您委屈了,不就是尿了嘛,换了就……”
玄鳞的右手缓缓握成拳头:“为了一百两银,要和我这个瘫子同处三年……你若要,我让管事拿给你,你现下就走。”
王墨双目圆睁,摸褥子的手停住,这一刻,他甚至忘了呼吸……吴家大爷咋知道一百两银的事儿了。
他蓦地想起今儿早出来得急,纸头子、钱袋和换下来的里衣放在一起了。
就要去找,一偏头,却见正在炕里头。
王墨只觉得耳中“嗡”的一声响,脑子里一片白。
好半晌后,他才缓过神,口中重重呼出了口气。
他心里头明白,吴家大爷既这般说了,定是会这般做的。
可、可是他走了,他咋办?
他尿得浸湿的褥子,后背连到大腿的腐疮,稀得没有几粒米的饭食……他走了,谁管他?
王墨咬了咬牙,手攥成拳头又放开,放开又攥紧,直到手心里一片汗,才下了大决心的道:“我、我家拿了四十两银,我、我拿了八两。银子用了,我身上就一两了,走了……还不上。”
玄鳞轻嗤一声:“不用你还。”
王墨一愣,不知道该咋回,他喉咙口子发堵,唇角起颤:“那等你、等你后头好了……我、我就走。”
玄鳞掀起眼皮,看了他半晌,又重重闭上了。
忽的,一道细声钻进耳里:“我、我会好生待您的。”
又是这句话。
可不知道为啥,玄鳞心口子那片地方,一股子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