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至今没有查出书房哪个宫人与虞绯暗度陈仓,故告知她,他曾写过求娶杨芷的请婚奏折。
这桩暂时搁置不究。关键她从前恃蛊行凶,在东宫我行我素,将自己活得俨然深情储君的心上人,后来却小心翼翼、噩梦连连,仿佛被逼无奈才犯下欺君之错。
这其中纵然有她害怕过去恶行被父皇母后得知,日后在劫难逃,可能同样也有,蛊出差错的隐情。
景苍如抽丝剥茧般从近来事情中理出虞绯异常行为的心机,欣然同意霍刀提议,命人去寻个蛊医。
等蛊医进来,他又犹疑了。
景逸以虞绯的同根蛊胁迫他废腿让位一事,他必要上奏父皇母后,连同景逸与祝家那些贪污谋反的证据。这般之后,他才能事出有因地领命带兵,围剿手足王府,救出虞绯,歼灭判党。
但若此时查出这蛊已经妨碍不到他,待明日面见父母,他要据实以告,还是瞒天昧地?
如果吐露实情,单是虞绯给他下蛊一事,父皇母后必不饶她,若再追根究底,查出她对他做下的那些恶事,恐怕他们难成正果。即便勉强相守,他不敢想象,父母视他如痴愚逆子般的失望伤心眼神。
但景苍可以肯定的一点,若蛊于他无碍,父皇母后念及他身份安危,必会派臣子围剿宁王府。一个胆敢设计太子的商女,在这场战乱中死不足惜!
除了他,朝堂中没有人在意她的生死。甚至,有的会借机除之而后快,以换功勋。
他不能想象,她红颜如花,却惨死在这场杀戮中。
而他,原有可能救她。
但也不能欺瞒父母。他上次为她被揭发一事,已经在母后面前撒过一次谎,总不能再而三的不孝。
景苍思忖良久,吩咐霍刀:“将蛊医带下去安置,我明晚再诊。”
“殿下,您……”
“我有我的用意。”
景苍想,不知者不罪。他不知道蛊出了问题,所以请兵亲自叛乱,哪怕以后事发,父皇母后也难有微词。
只虞绯下蛊一事,却是不得不说了。
次日早朝后,景苍去御书房将景逸同祝家贪污谋反的证据呈上,又请来皇后,说有要事向他们请奏。
他简明扼要地讲完与虞绯在蜀郡的纠葛。
按照她曾经和皇后阐述的那样,她从庶妹手中抢走他,只是想他陪她玩,他却置之不理,两人无意推搡之间致他失忆。她害怕担责冒充他的救命恩人,并被一个江湖老道哄骗着买下同根蛊与他一道服用,自此他们性命相连,直到如今。
他本心不想再撒谎,但虞绯前面的谎已经扯了,他不得已跟在后面圆谎,顺便粉饰了一下她给他下蛊的动机——无知少女被人哄骗,而非毒辣歹人心机叵测。正如她所说,“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她过去行为不端,他想跟她好,总不能在父母面前揭她老底。
景苍话前话后在心里自我疏解,可仍不由惶愧地握紧了拳头。
皇后目光如刃,定定地瞧着他,仿佛要从他身上剖出个破绽。
皇帝沉吟片刻:“宁王如今上书要立虞家二小姐为侧妃,那虞绯,莫不是他一早埋在你身边的暗桩?”
景苍摇头,称虞家于他有恩,又将景逸来信内容尽详尽实地表述。
皇后一拍案几,怒道:“我就知麒麟在蜀郡遇险许是这个逆子所为,害他断腿休养不说,如今还要他废腿让位,简直狼子兽心、胆大包天!”
皇帝温声道:“皇后莫气。”慈爱地看着景苍,“太子,此事你既禀明父皇母后,想必心中已有对策,说来听听。”
景苍有对策,却不周全,具体如何施展还要视今晚查蛊之后的情况再定。
虞绯身上的蛊就像景逸笼在他头上的一张铁网,他不敢与他你死我活地拼斗,只能任人摆布中见机行事,以求生还,稍有不慎他和虞绯便双双殒命。而蛊若已于两人无碍,他和景逸二人便如车和螳螂,他想碾碎他不费吹灰之力,救出虞绯,也是水到渠成。
本身,没有蛊之效用的虞绯,对景逸而言,如同鸡肋,若能在绝境中换些实际益处,他和手下那些叛党求而不得。
景苍思忖半晌,守旧道:“儿臣会假意答应宁王要求,但提出要见虞绯一面,待会面之时,命人里应外合,救出虞绯,剿灭叛党。”
皇后一副瞧他去送死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麒麟,你自小熟诵《孙子兵法》,轮到实战,竟这般莽撞?枉你还跟我朝名将去过两回沙场!”
皇帝随着叹息:“麒麟,宁王已是那般,朕与你母后对你寄予厚望,你这……”
景苍有理难言。
若他被蛊掣肘,这样无疑等于去送死。但若蛊出差错,他就有了反将景逸一军的筹码,一个女人,如景逸交出,他就留他们一线生机,如不交,他就威胁要下令三军,围剿王府,鸡犬不留,参与谋反者全部夷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