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其他人,脸色却都因为弗恩的这些话,而悄然微变!
这样残暴的、明显的威胁,甚至没有给任何人再心存幻想的一丝余地。不不,这已经不是威胁,而是赤裸裸的血腥预告!
费舍星上的两个人,谢詹将军和南卓,两个和澈苏最密切相关的人,同时默契地选择了默不作声。虽然眼睛中的战意更加炽烈,可都没有发出任何激烈的反对。
而澈苏,却在所有人的眼前,绽开了一个浅浅的、奇怪的笑。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弗恩那滔天的怒意和残暴气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刚刚发出死亡威胁的人。
“殿下,谢谢你。”他秀美的眉头真心地舒展开来,黑如墨玉的眸子里,有着坦荡的明亮和晶莹的光彩。
“谢谢你答应我们的要求。那么——帝国见。”他微微地笑起来,原本就比一般人清秀俊美的脸上,虽然憔悴难掩,但却有种让人不能逼视的华彩。
一边的人看着他脸上的神采,全都有些莫名的惊疑。——这个连接遭受打击和痛苦的孩子是疯了吗,因为这巨大的压力和恐惧?
看着通讯画面忽然黑下去,澈苏唇边的笑意却一直淡然依稀。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向那个人说谢谢,那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秘密。
……那个人啊,永远是那么口是心非。他的暴怒,到底有几分出自被欺骗的不甘,有几分出自听到自己被联邦抛弃而产生的震惊呢?
这都不重要,他只知道,那种感觉是如此熟悉。
什么时候有过类似的感觉呢?是了,那是在得知他被军校的两名长官虐待和伤害时。
总是这样啊,我的殿下大人。澈苏有点儿出神,悠然地想着心中的小小秘密,甜蜜又苦涩,温暖又伤悲。
只有他这位尊贵的殿下大人可以伤害他,别人都不可以。所以他会觉得逼迫索要他这个间谍是理所应当,可一旦看到联邦人决定舍弃和出卖他时,他又会这样震怒到不能自持,从幕后忽然冲到了台前。
不知为什么,澈苏忽然觉得,假如不是隔着亿万里星域,假如就在现场,弗恩殿下啊,说不定会想拔出一把枪来,冲着这个大厅一口气扫射一通也不一定。
虽然最终一定会亲手杀死自己,可是现在,他在为他而觉得不值、不甘、不平。
——这已经足够了,足够他在漫天的冰寒中找到一点微弱的焰火取暖,足够他在难耐的孤独和不舍中,找到最后一丝依靠和慰藉。
就算对将来那残忍刻骨的命运有一些惧怕,这一点温暖,已经够支撑他走下去。
首都星际空间港,深夜。
临时忽然封闭起来的一个军事重要起降基地里,一架中型航空舰缓缓起飞,慢慢加速,终于消失在暗沉的星空中。
一众荷枪实弹的士兵满怀困惑,回想着着古怪的一幕。从几十分钟前接到出通知要出紧急任务,到目送这艘宇航舰出发,从始至终,没有人看见什么人登了上去——从门口驶来的整整十几辆大型军车,竟然从没打开过车门,而是动用了专用起降架,直接将黑漆漆、密不透风的十几辆军车运送进了舰艇!
也就是说,就连那些车辆上的司机,也都跟着舰艇飞离,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里面装的又是什么人。
……
斜依在舰艇底层休息室的走廊外,苗东面色阴沉。
他身边的两名下属队员脸色同样阴郁,粗鲁地掐断手里的烟头,其中一人愤愤地开口:“队长,我真心觉得烦!这四十多个小时,我非得活活憋死——”冲着不远处那间寂静的休息室努努嘴,他怒道,“我们整个军情四处,就这么和他耗上了是不是!抓他是我们,审讯他也是我们,现在把他又送回费舍星,又算什么破事?!”
“什么破事儿?”苗东冷冷看他一眼,同样怒火攻心,“你问我,我去问谁!有胆子你直接问头儿!我和你一样,都是个军人,军人的命令就是服从,他妈的无条件服从!”
就算是和部属们一样心存巨大疑虑,就算是心里的猜测如此惊人,他也只能满心郁闷地服从再服从。
他们整个军情四处忙前忙后,狼狈不堪地抓人、拷问,最后都是一场笑话,然后现在,这个笑话似乎还要继续下去!
是的,不是笑话是什么!整个首都或许都不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们这一群军情四处的特工一个个眼睛都没瞎,都知道他们护送的,是什么人。
澈苏。
曾经以为的帝国俘虏,后来的联邦间谍小英雄。而现在,在帝国人发出通牒的最后几十个小时,他们却接到机密军令,护送他飞往费舍星!
除了那唯一的、呼之欲出的目的,还会有什么别的可能!?
一想到刚刚亲手送进休息室里的那个少年,他就郁闷地想找点什么东西来狂殴。
那样一张平静而秀美的脸,那样清澈而纯净的眼神,偶尔看向他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波动的情绪,似乎面对着这明显不公的命运毫无怨怼,更对前方的凶险和悲剧毫不知情!
轻微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原碧海的身影走近。
忽然伸手拦住了原碧海,苗东用眼神示意两名队员退下,执拗地盯着直属上司,他开口:“头儿,我知道你登舰前下了闭口令,可是我这句话,不是问上司,是问我们军情四处的主心骨!”
锐利的眸子盯着他,原碧海声音不高,却冷淡而威严:“你问。可我不保证回答。”
“头儿,我们送他去费舍星,究竟是不是——”深深吸了口气,苗东一字字道,“拿他去交换战俘,接受帝国人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