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操作说明的第三行念给我听听,波特。”
哈利眯眼望着黑板。现在地下教室里弥漫着各种颜色的蒸汽,要看清黑板上的操作说明真不容易。
“‘加入月长石粉,逆时针搅拌三次,沸腾七分钟,再加入两滴嚏根草糖浆。’”
他的心往下一沉。他没有加嚏根草糖浆,他让药剂沸腾七分钟后,就直接执行第四条操作说明了。
“第三条里每一项你都做到了吗,波特?”
“没有。”哈利很小声地说。
“对不起,请你再说一遍。”
“没有,”哈利提高了声音说,“我忘记放嚏根草了。”
“我知道你忘记了,波特,这就意味着这一坩埚垃圾毫无用处。消隐无踪。”
哈利的药剂一下子消失了。他傻乎乎地站在一只空坩埚旁。
“凡是认真读了操作说明的同学,把你们的药剂样品装进一个大肚短颈瓶里,仔细标上自己的姓名,拿到我的讲台上接受检验。”斯内普说,“家庭作业:在羊皮纸上写十二英寸长的论文,论述月长石的特性及其在制药方面的用途,星期四交。”
哈利周围的同学都在往短颈瓶里装药剂,他把东西一样样收起来,心里气得不行。他的药剂并不比罗恩的差,罗恩的那一坩埚东西现在发出一股臭鸡蛋的气味;也不比纳威的差,纳威的药剂变得硬邦邦的,像刚刚搅拌好的水泥,他这会儿不得不使劲把它从坩埚里抠出来。然而偏偏是他,哈利,今天的作业得了零分。他把魔杖放回书包,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望着其他同学一个个拿着装满药剂、盖上软木塞的短颈瓶,走向斯内普的讲台。过了很长时间,下课铃终于响了,哈利第一个冲出地下教室。他已经开始吃午饭了,罗恩和赫敏才来到礼堂。天花板比上午的时候变得更昏暗阴沉了,雨点啪啪地打着高处的窗户。
“那真是很不公平,”赫敏安慰他道,她坐在哈利身边,给自己拿了一块肉馅土豆泥馅饼,“你的药剂远不像高尔的那么糟糕,当他往瓶子里装的时候,整个那堆东西突然四下迸溅,把他的袍子都烧着了。”
“是啊,这也难怪,”哈利说,气呼呼地瞪着面前的盘子,“斯内普什么时候公平地对待过我呢?”
赫敏和罗恩谁也没有回答。三个人心里都清楚,斯内普和哈利之间的敌意,从哈利踏进霍格沃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我还以为他今年会有点儿好转呢,”赫敏用失望的口气说,“我的意思是……你们知道的……”她小心地望了望四周,他们两边都空着六七个座位,也没有人从桌子旁走过。“……现在他加入了凤凰社,还有所有的一切。”
“毒蘑菇是不会改变它们的斑点的,”罗恩一针见血地说,“反正,我一直认为邓布利多真是疯了,居然相信斯内普。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真的不再为神秘人工作了呢?”
“我认为邓布利多大概得到了足够的证据,尽管他没有拿给你看,罗恩。”赫敏毫不客气地说。
“哦,闭嘴吧,你们两个。”罗恩张嘴正要反驳,哈利烦躁地说。赫敏和罗恩都怔住了,显得又生气又委屈。“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哈利说,“总是没完没了地斗来斗去,都快把我逼疯了。”说完,他扔下自己的肉馅土豆泥馅饼,把书包甩上肩头,扬长而去,留下两人坐在那里直发愣。
他一步两级地走上大理石楼梯,与许多匆匆忙忙赶去吃午饭的同学擦肩而过。刚才突然爆发的那股无名火,还在他心里熊熊燃烧着,想到罗恩和赫敏脸上惊愕的表情,他感到一种深深的快意。那是他们活该,他想道,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安静点儿……总是一天到晚争争吵吵……换了谁都会被逼疯的……
在一处楼梯平台上,他从骑士卡多根爵士的大幅画像前走过。卡多根爵士拔出宝剑,恶狠狠地朝哈利挥舞着,哈利根本不理睬他。
“回来,你这逃跑的懦夫!不许退缩,跟我战斗!”卡多根爵士从面罩后面用发闷的声音喊道,但哈利只顾继续往前走,卡多根爵士想来追他,于是跳进相邻的一幅画里,但住在画里的一只模样凶狠的大狼狗把他赶了回去。
在剩下来的吃午饭时间里,哈利一直独自坐在北塔楼顶上的活板门下。当上课铃响起时,他便第一个爬上了通往西比尔·特里劳妮教室的银色梯子。
除了魔药课,占卜课是哈利最不喜欢的课程,这主要是因为特里劳妮教授有一个习惯,每过几堂课就要预言哈利会死于非命。特里劳妮教授是一个瘦巴巴的女人,裹着厚厚的披肩,戴着一串串闪闪发亮的珠子,她的眼镜把她的一双眼睛放大了好几倍,总使哈利联想起某种昆虫。哈利进屋时,她正忙着把一本本破破烂烂皮革装订的书分发在每张桌子上,那些单薄的小桌子杂乱无章地摆放在教室里。盖着罩布的灯发出的光线和散发出一股难闻气味的不太旺的炉火都十分昏暗,当哈利在阴影里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时,她似乎没有看见他。接下来的五分钟里,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地来了。罗恩从活板门里探出头,仔细往四下里张望着,看见了哈利,直接朝他走了过来,或者说是尽量直接走了过来,因为他必须小心地绕过那么多桌子、椅子和一只只塞得鼓鼓囊囊的小坐垫。
“赫敏和我已经不吵了。”他说,在哈利身边坐了下来。
“很好。”哈利嘟囔了一句。
“但赫敏说,她希望你不要动不动就朝我们发脾气。”罗恩说。
“我没有——”
“我只是传个话,”罗恩好言好语地劝说道,“但我认为她说得对。西莫和斯内普那么对待你又不是我们的错。”
“我从没有说过——”
“同学们好,”特里劳妮教授用她模糊的、如梦似幻的惯常声音说道,哈利赶紧闭了嘴,心里既恼火又有些羞愧,“欢迎你们回到占卜课上。当然啦,整个署假我一直十分用心地关注着你们的命运,看到你们全都安然无恙地返回霍格沃茨,我非常高兴——因为,当然啦,我知道你们都会回来的。
“你们会发现在你们的桌子上有一本伊尼戈·英麦格写的《解梦指南》。解梦是占卜未来的一个十分重要的方法,也是你们的O。W。Ls考试中很可能会出现的一个题目。当然啦,我认为相比于占卜这门神圣的艺术来说,能否通过考试实在是很不重要的。只要你们有了慧眼,什么证书啦,等级啦,都是区区小事。不过,校长愿意让你们参加考试,所以……”
她的声音很优雅地逐渐降低了,使得同学们都确信,特里劳妮教授认为她这门课要比考试之类的俗事重要得多。
“请把书翻到导论,读一读英麦格关于解梦问题的说法。然后,分成两人一组,用《解梦指南》来解释对方最近做过的梦。开始吧。”
这门课倒是有一个好处,它不是连上两节。等全班同学读完那本书的导论时,就只有十分钟时间让他们解释梦境了。在与哈利和罗恩相邻的桌子上,迪安和纳威分在一组,纳威立刻就开始啰里啰嗦地解释一个噩梦,梦里有一把大剪刀嘎吱嘎吱地剪他奶奶最好的一顶帽子。哈利和罗恩只是愁眉苦脸地大眼瞪小眼。
“我做梦从来不记得。”罗恩说,“你说一个吧。”
“你总能想起一个的。”哈利不耐烦地说。
他不想把自己的梦说给任何人听。他心里很清楚他三天两头梦见一片墓地意味着什么,他不需要罗恩、特里劳妮教授,或愚蠢的《解梦指南》来告诉他。
“好吧,那天夜里我梦见自己在打魁地奇球,”罗恩说,皱起眉头拼命回忆着,“你认为那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