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轶:“你之前说了,哨兵有更加敏锐的感官、灵敏的动作……同时,他们的精神会承受很大压力,这种时候就需要向导帮忙纾解。"
兰渡轻轻地“嗯”了声。沈轶意识到,身侧的童年好友好像有一点心不在焉。他没有想明白其中缘由,只好继续自己的话题往下。
沈轶:“向导好像就是为了哨兵而出现的。他们的确特殊,这份特殊却是针对哨兵,而非他们自己……他们就像是亚当的肋骨。"
兰渡说:“很有趣的看法。”
沈轶平和地说:“这样的人群,是可以发挥他们既定的作用。但是,我之前没有想过当医生,以后也不想用另一种方式‘救死扶伤’。"
兰渡:“……哎?”
沈轶说:"如果能成为哨兵,好像有很多优点,但精神压力方面……不,我也不喜欢极度依赖另一群人的感觉。所以,我不想成为新人类。"
兰渡听着,长长地“哦”了一声。
他的语调还是有点奇怪。沈轶觉得,自己有点分辨不出兰渡是不是不高兴了。应该是的吧?可总要有一个理由。
联想到两人方才的话题,沈轶犹豫一下,问:“那你呢?兰渡,你想成为新人类吗?”
兰渡过了会儿才开口,说:“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觉醒不依仗人们的意志,不管宏观数据怎么显示,只要落在个体身上,就是百分之百的概率。"
沈轶承认:“也对。”
兰渡说:“你说得没错,向导之于哨兵,就像是夏娃之于亚当……好像很重要,但没有后者,前者也没有必要存在。"
沈轶:"…"
他们距离教室已经很接近了。两人在楼道里行走,两侧有其他班级上课的声音。一时之间,无论是沈轶还是兰渡,都没有讲话。
他们从教室之间穿过。哪怕是夏天,楼道里都有一抹阴凉。
终于到了高二三班。在沈轶和兰渡之前,已经另有一些学生已经回来。教室的门虚掩着。打开之后,空调的凉风扑面而来。兰渡先一步进入,沈轶往后。
"兰渡,"在踏入教室的一刻,沈轶忽而开口,"你是不是不高兴?"
兰渡意外,侧头看他。
前面跑步的时候,兰渡原本出了一些汗。不过一路走回来,他身上的薄薄汗水已经干了。如今从沈轶的角度去看,他可以看到兰渡面颊上细小的绒毛。还有少年的眼睛,像是一块水润的黑曜石,其中映出自己的模样。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沈轶可以看到他的牙齿、舌尖……分明是想说点什么的,但即将出口的话音被班上其他学生打断。
有人抗议,说:"学神!快点进来,空调的凉风要跑走了!"
这句话打断了沈轶和兰渡之间的莫名气氛。兰渡下巴轻轻点了一下,沈轶却不知道,这到底是赞同了自己刚才的说法,告诉自己兰渡的确有点心事。还是一个简单的、示意他可以往教室里走的动作。
来不及想清楚,兰渡的手已经从门口放下。他往座位走去。在他身后,沈轶深呼吸了一下,到底关上教室门。
……
……
按理来说,既然体育老师的说法是“接下来可以自由活动”,这节课就不算完全结束。等到下课铃响起,总要再去操场一趟,点个名,才好放羊。
不过作为副科老师,体育老师仿佛已经和这群准高三的学生达成默契。随着时间推移,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直到下课铃声响起,都没有人挪动脚步、再往操场去。
兰渡观察了半天,最终决定稳稳坐在座位上。在他身侧,沈轶一眼又一眼地看过来。
被沈轶看着,兰渡略觉好笑。他心里的情绪很早之前就散去了,恰逢下课,教室里又多了嘈杂的声音。兰渡干脆和沈轶直说:“也不算‘不高兴’。就是觉得,你的想法和其他人很不一样。”
沈轶:“不一样?”
兰渡托着下巴。他的头发略有点长,不过还是校规容许的范围。这会儿,他手指轻轻捏着自己的发梢,说:“对。所有宣传都说,虽然哨兵强大、有远远超过常人的能力。但他们就像是不稳定的炸弹,而向导就像是他们的遥控器——好吧,这么一说,向导的确是为了哨兵而存在的。"
沈轶听着,琢磨出一点意味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往“兰渡是个向导”方面考虑,毕竟,这么一来,兰渡实在没道理出现在校园中——但是,兰渡好像很不喜欢“向导无用论”。
“也不能这么说,”他回答,“从另一种角度来考虑,这也说明,向导比哨兵更加强大。”兰渡一愣。
沈轶说:"向导可以对哨兵们进行精神梳理。反过来说,这种梳理也能够成为一种控制。之前说,向导是用来掌握哨兵的‘遥控器’。但是,这何尝不是说,哨兵本质只是向导们操纵下的木偶?"
兰渡的眼神出现些许变化。他意味深长,说:“很新颖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