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的晚餐一如既往的丰盛,只是气氛跌至冰点,使得一桌让人垂涎欲滴的佳肴失了诱人的本味。
除了餐具的磕碰声,没有人开口打破沉寂。
就连一向在家里耍宝的苏啸,也没了往日的喜笑颜开,也许他是自责的,也许他只是为了迎合女儿的情绪,演演戏罢了。
奚榆在看到女儿将离婚证狠狠甩在茶几上时,她便明白,母女间细腻的感情维系不复存在。
苏屿汐托着碗,机械性的夹着菜送进嘴里,如同嚼蜡食不出滋味,眼神空洞的让人看了心疼。
在这个桌子上,没有人能体会到她失去的是什么,那不仅是一场幸福的婚姻,更像是脱胎换骨的变革,被扼死在了摇篮里。
将纪南岑生生推出生活,就像是把自己推入悬崖,抽筋扒皮的疼痛也难以形容她的苦楚。
原本水泥封心,不知情情爱爱的快乐。
当那财迷抓着一把生活稀碎的气球,挤满心房时,苏屿汐便有了重生的喜悦。
如今死灰一片又回到了起点,心凉比过了窗外十二月的寒风,一阵一阵抽搐的疼。
没人懂她,没人在意她,没人。
“我吃饱了。”应付了两口,苏屿汐冷冰冰的退开椅子径直离开了餐厅。
回到自己的房间,扑面而来的落寞不知情绪的深浅。
苏屿汐仓皇的冲进卧室,看着摆在床头的小绵羊娃娃,提悬的心被轻易安抚。
那个大卖场的便宜货在此刻给足了安全感,原来30块买来的快乐并不是廉价的,就像纪南岑的存在本就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她抱紧了娃娃,像是抱紧了纪南岑,一直以来端得笔挺的背脊,在这一瞬弓出了狼狈,鼻酸来得很迅猛,甚至恍恍惚惚的质疑着,离婚是正确的选择么?
为什么自己不可以自私点,为什么要把家族利益放在首位,为什么就不能选择纪南岑?
就算被恶人暴露了拿不上台面的过往,纪南岑也一定会带着她逃到天涯海角,即使日子平朴波折,她也能为此承担一切。
天生矜贵又怎样,巷子里短短一周的生活,却能抵过半生的纸醉金迷,那时每天拥有20块的生活费,她能开心一整天。
就算逃离苏宅,她也回不到那细长狭窄的深巷,随着旧城改造,她寻不回原来单纯快乐的滋味。
第一次,苏屿汐面对冷冰沁的身份不是厌弃,而是莫大的羡慕,羡慕一桶棉花糖就能满足的自己。
拿起手机盯着通讯录里的名字,苏屿汐迟疑了。
也许冷漠的选择离婚这条路,便注定了此刻拨出那熟悉的电话有多难。
伤感纠缠着后悔卡在了嗓子里,如鲠在喉的艰难,伴随着指尖的微颤,她多么想听听纪南岑的声音,哪怕是一声喂,也能暂时扼制住失控的情绪。
理智却不识趣的蹦出来,堵住了她的想念,堵住了她的冒然。
苏屿汐疲惫的倒在床上,深深陷进那一片柔软里。
将娃娃捂在脸上,任由温热的湿润汹涌侵入,她无助的声音那么哀怨,又轻飘飘的惹人怜惜,那是她最真实又不愿被人看见的一面,哪怕房间里静悄悄的,她也不愿被空气看见的脆弱。
“小绵羊,你能请她到我梦里做做客吗,我想轻轻的告诉她,我想她了。”
奇怪,明明失去你也才半天而已,怎么像熬了半个世纪。
冠以冷漠倨傲的女人,破天荒的祈求着温暖,这个冬天变得好漫长,春日何时光临?
。。。。。。
天色渐晚,纪南岑载着富贵和五朵金花赶到孤儿院。
接到电话的陆妈妈非要亲自迎接,她坐在轮椅里,脖子上的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在寒风中透着生命的凋零。
富贵跳下车兴奋地跑到陆妈妈面前,耷着耳朵甩尾巴,嘴里哈着热气,祈求着能被慈爱的抚摸。
纪南岑提着偌大的鸡笼尾随而至,何止着富贵不能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