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长老做得很是用心,衣裳非常合身,看着也大方。”“你喜欢就好。”这些天拾儿忙得很,夜里都是彻夜不眠。秋秋陪着他一起熬夜,他看阵图,她就翻查各种书薄文册,两人甚至可以一夜之中都不交谈一字半句,可是只要偶尔抬头时交换一个眼神,秋秋就觉得心里很踏实。看得眼睛发涩发痛的时候,秋秋也会打坐调息片刻,又或者,抬头看一看天上的月亮。四周安静,仿佛天地都陷入了沉睡,只有这小小的奉仙阁中,只有他们两人还醒着。秋秋倚门而立,风吹在脸上,圆月当空,照得一地银辉。面前是一片荒凉的夜色,而转过头来,就能看见奉仙阁里的灯光,拾儿就在灯前坐着。秋秋觉得心疼。别人只看到了他年少得志,可是没看到他身上压着这样的千钧重担,连一刻的轻松快乐都没有。拾儿从阁中走了过来,长长的袍带拂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悉簌的声响。“在看什么?”“看月亮。”拾儿从背后环抱住她,秋秋也放松身体,让自己倚靠着他。“九峰以前到底出过什么事?”这件事情她一直好奇,但是又不好从别人那里打听。“九峰这片地方,地灵人杰,你看到那些灵禽了吗?”“嗯。”秋秋早就发现了,九峰这儿灵气特别充沛,河川,山峦,一草一木,甚至禽鸟走兽,都显得格外有灵性。别处有人豢养灵禽,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难得能找到根骨好的苗子,而且还要精心的饲喂驯养,一百只鸟儿之中,未必能养得成一只。可是在九峰,灵禽处处可见,几乎是放养的。“九峰这一片地方,都是有阵法的,阵法之中,灵禽最多。在阵法以外,还有许多凶险,山间不但有灵植草木,还有许多异兽。长久以来,那些异兽与人都是和平相处的,可是就在数十年前,那些山间异兽突然间狂性大发,成群结队的袭击百姓。我父亲当时与掌峰们商议之后,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那些异兽不但力大无穷,而且许多都是双目通红,失却常性,就算被砍断肢体都悍然不退,象是中了什么摄魂之术,又或是受了什么奇异的影响。”“后来呢?”“这事当然放任不管,那些异兽越聚越多,开始攻击九峰想破坏阵法。当时有两位掌峰出去探查这件事情的来源,一去就没再回来,另一位掌峰被异兽围攻,挣扎着回到九峰也伤重不治”秋秋的心越揪越紧,在中原的时候她也听说过异兽凶猛噬人,可是也许是中原人多,异兽也不多见,绝没有象九峰这里一样异兽成灾。136月色“真的有人在背后操纵吗?”“有。”拾儿说:“那拨人不算多,可是与九峰可以算是世代宿敌。他们在山中水源下药,使得异兽发狂,又引导它们围攻九峰。”秋秋听得不寒而栗,这些人简直是丧心病狂。可不得不说,这办法狠毒,直接,有效。至于那些本来与人合平相处的异兽会怎么样,无辜丧命的那些普通人的是不是冤枉,这些不在那些人的考虑之内。是的,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有正义的一方就肯定也会有反派的存在。遗憾的是,虽然邪不胜正,可是反派们总是可以不择手段,不计后果,而做为正义的一方往往是惨胜。拾儿握着她的手,用唇轻轻蹭着她的指尖。拾儿的侧脸在月光下看来象是半透明的一样,黑发上也泛着一层水亮的光泽。“那是在我出生之前的事情了,我看到的也只是先辈留下的手札,听到的也只是旁人的转述。你要是以为那些人只会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那就想错了,他们手底下也有真功夫。最后那个人用落到他手里的两位掌峰的性命做赌注,让我父亲与他见面比一场。”“他没用什么手段?”“那一次没用。”拾儿说:“我父亲打败了他,但是自己也受了重伤。”“那人叫什么?”“真名不知道,旁人都称他仙师。他们的领头人每一代都被称为仙师。”就象九峰的头儿每一任都被称为峰主一样吗?秋秋靠在他肩膀上。她大概把当年发生的事情拼凑起来了,就在这一刻。那时候应该也是拾儿的母亲即将临盆的时候。她一面担心九峰的现状。一面挂念出去与那么一个可怕的对手决战的丈夫。丁碧云在陪伴她,安慰她,然后给她下了毒。丁碧云可真是找了一个好时机啊。也许当时事情一切都在向她期望的方向发展。峰主大概不会再回来了,而她那个时候下手的话。拾儿母子俩大概就一起见了阎王,在那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就算有人察觉到了不对,也怀疑不到她的身上。只会当成是那不择手段的对头下的手。秋秋几乎怀疑,她会不会真和那个可怕的对头有勾结,里应外合。“你在想什么?”“我在想,丁碧云会不会和那个对头有勾结。”“我想应该有。”拾儿说:“那个人很会蛊惑人心,丁碧云在外游历的时候遇到他,那个人可能当时就试图劝说她做什么。她当时应该没有答应,可是那就象是埋下了一颗种子,在嫉恨的沃土中,那种子很容易就会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可是还是有些说不通。为什么她后来会尽心尽力给拾儿配药。替他压制体内的毒素呢?是她怕人怀疑?“郑长老说丁碧云受过重伤,她怎么受的伤?”如果她真和外人有勾结,那她会受伤就很奇怪了。“据说…是为了救我父亲。”秋秋一下坐直了:“她?真的?谁说的?”“我父亲。”拾儿明白她的心情。但是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假的。事实上,在秋秋告诉他下毒的真相之前。他一直对丁碧云的印象都还算不错。她十分温柔,说话声音总是很温柔,而且她还是母亲生前的至交好友,又曾经救过父亲的命。秋秋觉得不可思议。丁碧云能为了救拾儿的父亲身受重伤?当然这伤是真是假还不好说。起码这件事应该发生过,许多人都看到了。表面上象个圣母,背地里她却要置拾儿的母亲于死地。这听起来真象是一个因爱生恨的故事。那丁碧云后来积极为拾儿配药解毒,也是为了讨好拾儿的父亲吧?秋秋和拾儿对望了一眼。她知道他也想到了同一件事。单身的男子,被宿疾折磨的孩子,这时候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出现在他们身旁…听起来象一本通俗爱情小说里的情节。可是再加一句,这个女人其实是下毒杀害他妻子的真凶,也是令那个孩子饱受宿疾折磨的罪魁祸首,瞬间爱情小说就变成了惊悚剧。在这么美好的月色底下,两个人讨论的却是这样严肃的话题。“咱们出来好一会儿了,还有一大堆事得做呢。”秋秋在他唇角边轻轻啄了一下,决定还是暂时结束这个话题,下次再接着讨论的好。毕竟他们讨论的人都已经作古,真相如何再也没办法向当事人去求证了。拾儿捧住秋秋的脸,在她的耳边落下一吻。秋秋轻声笑着说:“别,好痒。”但是接着她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她也什么都想不到。拾儿吻她的时候她总是会忘了身外的一切,脑子里全是浆糊,脸上发热——不,不止是脸上发热,她的全身都在发热。所以等拾儿往后退的时候,她还没羞没臊的把他给扯了回来。这种感觉太好了,比一起修炼灵力交汇的时候还要好。怎么形容呢?就象两个人变成了一个整体,再也没有半分隔膜。他,和她,是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