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些红色的“刘备”节点,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我滑动着触摸板,快速浏览着这庞大的信息图谱,眉头越皱越紧。林风的工作做得极其细致,甚至标注了每条信息的可信度评级和来源交叉验证情况,但正因如此,才更显得混乱和无序。就像面对一片无边无际的、布满各种漂浮物的海洋,根本不知道哪一块木板才是能承载我们到达彼岸的那一块。
“有没有……有没有那么一两条,是所有混乱中,唯一指向同一个地方,或者同一类现象的?哪怕它本身再模糊,再不可思议?”我揉着额角,试图找到一种新的梳理思路。
林风操作电脑,调用了筛选功能:“如果硬要说有……关于地点,提到‘阴阳交界’、‘两界山’、‘鬼门关’这类称谓的地方,在整个西南片区,根据传说记载,大概有十七处。但经过初步的实地探访和卫星图比对,其中十六处要么是地形特征略有相似而被附会,要么就是早已开发成旅游景点,并无任何异常能量反应。”
他顿了顿,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屏幕中央区域被放大,一个孤零零的、标记为紫色的节点被凸显出来。
“只有这一处……它有很多个名字,‘卡瓦格博的阴影’、‘被神遗忘的背脊’、‘诅咒之峰’……但最古老的、只在极少数几近失传的土着祭司口中流传的名字,叫做‘神隐峰’。”
“神隐峰……”我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感觉心脏莫名一跳。
“这是一座极端雪山。”林风点开了几张极其模糊的卫星图片和几张看起来年代久远、褪色严重的黑白照片,“它不属于任何已知山脉的主脉,更像是一座孤峰,地势极其险峻,气候恶劣到无法想象。最重要的是,根据现有的一切记录——包括官方的、民间的、甚至是一些秘密机构的档案——从未有人成功登顶过。”
“从未?”苏雅轻声问。
“从未。”林风肯定道,“近代至少有四支经验丰富的专业登山队尝试过,全部失败,其中两支遭遇极端恶劣天气被迫撤退,另外两支……彻底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近的一次是十五年前,一支由国外顶尖好手组成的队伍,最后传回的讯息只有断续的‘……白色的黑暗……它在看着我们……’,随后信号彻底中断。大规模的搜救行动持续了一个月,一无所获,最终因风险过高而终止。”
他调出了一份扫描件的片段,那是一页泛黄的探险日记,字迹潦草扭曲:“……这里的地磁是混乱的,指南针疯狂旋转,无线电充满无法解释的杂音,有时像是低语……队友们开始出现幻觉,声称看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或是听到了古老的战鼓声……我们必须离开……”
“更重要的是,”林风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我们,“在那些关于‘神隐峰’最古老的禁忌传说里,提到它‘不属于生者也不属于死者’,是‘灵魂迷途的驿站’,有时‘会吞噬靠近它的所有光亮和声音’。有极少数侥幸从山脚下逃回来的采药人,会精神失常地念叨‘门’、‘关’、‘守着’之类的词。”
“无名关……”赵云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守着的……会不会就是……”
“而且,”林风补充道,语气变得更加诡异,“我交叉比对了所有异常事件的发生地。虽然其他地方的传说和事件杂乱无章,但唯有围绕着‘神隐峰’周边近百公里的区域内,近百年来记录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失踪人口比例,远高于其他任何区域。并且,失踪者消失前的状态,或多或少都有些异常,比如突然对登山产生极端狂热、或是喃喃自语一些听不懂的古老词汇……”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杂乱信息,仿佛在这一刻,被这个从未被征服的、吞噬生命的雪峰无形地吸引了过去。它就像一片巨大阴影下的旋涡中心,所有光怪陆离的传闻和悲剧,最终都隐隐约约地指向了那里。
模糊,危险,深不可测。
但却是在这一片令人绝望的信息泥沼中,唯一浮现出来的、具有明确指向性的坐标。
我盯着屏幕上那座在模糊卫星图片中依旧显得狰狞而孤高的雪山轮廓,缓缓开口:“看来,我们找到下一个方向了。”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远方的天际线上,仿佛真的有一座无形的、冰冷的雪峰,正沉默地矗立在迷雾之后,等待着吞噬一切敢于靠近的冒险者。
杨戬所谓的“下一步”,难道就是这里?他指引我们来到西南,间接透出刘备的传说,最终,是想让我们去闯这座……神隐峰?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屋檐滴落的雨水敲打青石板的单调声响,嗒…嗒…嗒…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赵云眼中的锐光渐渐被一种沉重的忧虑取代,他看向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齐天挠了挠他那毛茸茸的手背,难得地没有嚷嚷,只是那双火眼金睛在我和那座模糊的雪山影像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某种审视。
苏雅下意识地靠近我一步,手指轻轻攥住了我的衣袖,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就连一直沉迷于“艺术创作”的黑疫使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那块扭曲的蜡染布上弥漫的枯寂气息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神隐峰。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不祥的预兆。
“林风,”我打破沉默,“开始准备。给我们弄一套合适的身份,登山爱好者,摄影家,地质考察员……随便什么,要经得起推敲。相应的装备、证件、对外联络的背景故事,全部到位。”
“是,老板。”林风立刻应声,但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迟疑,“不过……老板,神隐峰那边的情况非常复杂,气候、地形都极端危险,而且据说还有各种无法解释的异常现象。我们暗河在西南分部有几个兄弟,是退伍的野战侦察兵出身,有丰富的野外生存和高海拔经验,不如……”
我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这次行动,暗河的兄弟一律不参与实地跟进。”
林风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个决定:“老板?这太危险了!有他们跟着,至少能处理很多专业上的……”
“我说了,不必。”我的语气加重了几分,目光扫过院子里每一个同伴,最后落回林风身上,“兄弟们都是普通人。我早就说过,暗河做事,第一要务是保证自己的安全。这种明显超出常规范畴,连我们都觉得棘手的地方,不能让普通兄弟去冒这个险。他们的命,也是命。”
这番话让林风怔在原地,眼神复杂,有感动,有不解,但最终化为了更深的敬畏和坚定:“我明白了,老板!是我想岔了。”
我点了点头,继续部署:“你接下来的任务是,动用一切信息渠道,查一查近期,尤其是最近一两个月内,民间有没有那些想要挑战神隐峰的登山组织或者团体。不管是专业的登山俱乐部,资深的驴友圈,还是……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就想创造历史的业余爱好者,任何有苗头的,都给我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