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叶危借着王政的一战成名,在城东小庙内创了新教派。
上辈子修过仙道鬼道,叶危大笔一挥,新教就叫:人道。
王政抱着手中的“人道”额匾,斥他:“你也太随便了。”
“我们修这分拣化气不正好需要很多人吗,这名儿吉利。”叶危挥挥手,“往左边移一点,哎对,这样就正中间了。”
王政赢了仙道大考,许多仙道院的学子苦学多年而不成,仰慕他而纷纷入教,一时间门庭若市。
白日里,他们继续当环卫仙,晚上不住宿屋,去庙里修行。晏临也不再进储物戒里,当了一个门童,登记过往人名。
“你这字写得不错啊。”一日,叶危拿起人名册翻翻,一手好行楷,像他年少时的字体,他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孩子,心中有疑,漫不经心地笑问:
“谁教你写的字?”
“我……我爹,他生病了……”
眼前的小可怜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通,大意是他家本是书香门第,可惜世道艰难,家破人亡,这才四处流浪。叶危看着那冒着水光的眼睛,第一次没去安慰,他伸手盖住本子,在封皮的记册人上填了两字:
林危。
这孩子来历不明,或许,这册子里所记之事并不如实,疑人不用,叶危正想收走本子,突然,小少年伸出手,勾住他,笑笑地说:
“哥哥,我并不是双木林。”
叶危一怔,那只小手趁机攀上来,像湿漉漉的水蛭,紧紧吸着他,甩都甩不掉。这小孩在“林”字上狠狠一划,力道奇大,接着死死握住他的手,在一旁,一道一道地写:
临、危
“哥哥,我是这个临喔!”
屋中黑黝黝,窗外有月,映着少年甜美的笑,叶危却笑不出来,背后冷飕飕的风刮来,他猛地抽回手,勉强说了几句话,赶紧离开。
这孩子变得有点奇怪了。
叶危回到庙里卧房,一开始捡到这少年时,他并未深想,现在回顾,这小家伙自称临危,身世成谜,重生后不久,突然就出现在自己身边,未免太巧了。
窗外一轮满月,银辉遍室,不点灯,叶危也能看到镜中的自己,容貌和上辈子死前一模一样,再世为人,某些疑虑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当年他自召堕天台,自刎而亡,以灰飞烟灭为代价,了却生平功过,换来亲朋好友不受牵连,一生平安。
他确实换到了,因此,按天道所规,三魂七魄尽数销毁,从此不入六道轮回,他将不能投胎转世,不能献舍夺舍,这世间往前推无数万年,往后推无数万年,都不会再有叶危的存在了。
他根本不可能重生。
然而,镜子里照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确实回到了过去,仙历五二一年,没有堕入无间狱受苦,在九重天里平安地扫大街,不但自己不用死,还能挽回很多曾经失去的人,而无需付出任何代价。
世间真有这等便宜事吗?
天阶夜色凉如水,晏临抱着写了“临危”的小册子,坐在院里,他执拗地把他们的名字写在一起,仿佛这样做,他和哥哥就真的能在一起,天荒地老,万古如斯。
哥哥已经起疑了,日后知道真相,他会生气吗?
晏临自顾自怜地想起上辈子叶危唯一一次对他生气,剖开的心脏像被针挑开,他一下抱紧怀中“临危”二字,细细密密的疼痛从胸膛里传来,他不自觉地躬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