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日子仿佛被投入了一片看似平静的湖面,但水下却暗流汹涌。秋染染将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埋首于浩瀚的藏书阁中。竹简、帛书、纸册……堆积如山,散发着陈年墨香与微尘的气息。她近乎偏执地翻阅着一切可能与奇异纹路、上古传说、异星异物或是时空裂隙相关的记载,试图从那半枚玉佩上找出蛛丝马迹。
风逸尘果然如他所言,时常跑来“帮忙”。他虽耐性有限,翻不了几卷书就开始打哈欠,或是对着古籍上古怪的插图评头论足,但他总能变着法儿地给秋染染带来些新奇的小点心,或是讲些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逸闻趣事,逗她暂时从沉重的寻觅中放松片刻。他的陪伴像一道暖阳,驱散着藏书阁的阴冷和秋染染心头的部分阴霾。两人时常头碰头地凑在一盏灯下,低语讨论,从远处看,身影显得亲密而和谐。
这一切,偶尔会透过书房微敞的窗棂,或是经过回廊的下人低语,零星地落入侯爷的耳中眼中。他通常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或是远远看一眼那看似融洽的画面,然后更用力地攥紧手中的兵符或公文,指节泛白。他变得更加沉默,处理公务的时间越来越长,周身的气压也愈发低沉,仿佛在用繁忙和冷硬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
墨璃则如同隐形的守护者,严格执行着加强防卫的命令。他增派了巡逻的人手,悄无声息地更换了府内几处关键的暗哨,对进出人员的盘查也严格了许多。他偶尔会在深夜向侯爷汇报防卫情况,两人在书房低语良久。有一次,秋染染因查找资料回去得晚,恰好远远看到墨璃从侯爷书房出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但他看到秋染染后,立刻恢复了惯常的冷峻,微微颔首便迅速离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这细微的异常让秋染染心中升起一丝疑虑,但并未深究。
这日,秋染染在翻阅一本极其古老、关于星象与地脉传说的残卷时,指尖忽然一顿。书中有一页模糊的插图,描绘的是一种祭祀场景,中央祭坛上供奉着的器物形状,与她手中那半枚玉佩的断裂轮廓,竟有七八分相似!旁边的文字因年代久远而难以完全辨认,只零星拼凑出“……非玉非石……引幽冥之力……通……途……”等断断续续的字眼。
“幽冥之力”?“通途”?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难道这玉佩真的与穿越有关?是一条通道的钥匙?
她急切地想看得更仔细,却发现那一页的下半部分似乎被人为地撕掉了!断口陈旧,并非新伤。
是谁?为什么独独撕掉这一页?是不想让人知道上面的内容吗?
就在她对着残页凝神思索之际,窗外隐约传来两个小丫鬟压低声音的交谈,顺着风飘进安静的藏书阁。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千真万确!负责浆洗的张嬷嬷说的,她同乡的表侄在王府当差,听说那位王爷最近得了一件异宝,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谁也不让看……”
“什么异宝啊?”
“好像说是……半块闪着蓝光的古玉,花纹怪极了……”
秋染染的呼吸猛地一窒!
半块闪着蓝光的古玉?!
她手中的玉佩猛地变得滚烫,几乎要灼伤她的掌心!
王爷?哪位王爷?这京城之中,王爷可不止一位!但无论哪一位,拥有另外半块玉佩,都意味着巨大的线索,也可能意味着……极大的危险!
这个消息是偶然被她听到,还是……有人故意借此向她传递信息?是敌是友?
与此同时,侯府最深处的书房内。
侯爷独自一人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手中,并非公文,而是一枚小巧的、色泽暗沉的玄铁令牌,令牌上雕刻的,并非侯府标记,而是一个极其隐秘的、如同盘旋毒蛇般的图腾。
他眼神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沉沉的决绝。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而沉重:“……唯有此法……或可破局……纵万劫不复……亦……别无选择……”
他的话音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凉。
而在京城某座奢华却气氛阴森的王府深处。
一双保养得宜、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正轻轻摩挲着放置在锦盒中的另外半枚玉佩。那玉佩上的纹路与秋染染手中的完全契合,中心的幽蓝晶石闪烁着微弱却诡异的光芒。
一个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和贪婪:
“时机……快到了。‘钥匙’既已共鸣,‘门’……终究会开的。只是不知,这次会为本王……引来怎样的‘惊喜’呢?”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夜色如墨,将侯府深深浸染。秋染染独自坐在藏书阁的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古籍残页上那模糊的祭坛图案,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丫鬟们那看似无意、却石破天惊的低语。
另外半块玉佩!在一位王爷手中!
这个消息像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是希望?还是另一个更危险的陷阱?那位王爷是敌是友?他是否知道这玉佩的用途?又是否知道……她的存在?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那半枚冰冷的玉佩,那幽蓝的晶石似乎在皮下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吱呀——”
藏书阁老旧的门被轻轻推开,打断了秋染染纷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