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敢问这是什么曲子?”
“我也不知道,小娘子若有雅兴,我去问问琴娘。”
葇兮摇摇头,“多谢掌柜,不必了,我听着耳熟。”
“听你口音,倒与琴娘有些相似,她可能在弹家乡小调。”
“琴娘也是祁州人吗?”
“对。”
江奉宣自狱中归来,每日在家吹笛哼调。葇兮听到熟悉的旋律,缅怀之情泛滥。
待回到府上,才知府里炸开了锅,像是有人闹了什么笑话。葇兮见众人往清蕖苑跑去,便跟去凑趣。
祁宁捻着两双鞋,笑得前合后仰,围观人群也都狂笑不止。
仔细一看,原来四只鞋各有一个标记,左鞋的标记在左,右鞋在右。
祁宁笑岔了气,“起初别人说你不辨左右,我还不信,现在不信也不行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葇兮心想,祁宁仗着是长房之女,身份尊贵,丝毫不将落势的三房放在眼里。只可怜了清漪,小小年纪背井离乡,又天生不足。她看向清漪,见其端坐于桌前,手边放着一本书,正平静地望向肇事者。
葇兮上前解围道:“清娘若没点缺陷,岂不太没天理了,总不能把所有优点都给她一个人吧。”她一面说,一面递眼色给巧薇,巧薇心领神会,朝佩兰苑跑去。
“毕竟读书人,说话比我们有水平,骂人跟夸人似的。”祁宁转向清漪,“葇兮说你身上没有缺点,你说呢?”
清漪从容张口,“怎么会没有缺点,是人都有缺点呀。”
“你倒诚实,”祁宁顿时泄了气,她打量了一下房间,“你爹爹又不是贡举,你在这装什么腔!这么多书,不怕把房子点着了?”
清漪挑眉相讥,“这么说,令尊是贡举?”
祁宁道:“我哪有那福气,我爹爹可不是贡举。”
清漪狞笑道:“我看出来了。”
“你不是贡举之女,在这看甚么书?”祁宁气愤不已,伸手将桌上的书一拂,她见清漪沉默不语,又道,“这大冷天的,你若是脸红了,我也不好意思说,你不是被风吹的。”
清漪反问道:“你不是泼妇,在这撒甚么泼!”
葇兮赶紧上前去拉清漪,示意她不要与祁宁斗气。惊寒纵使再疼爱清漪,清漪终究是外人,何况老太太都不认她,她怎么能与雁府的长孙女斗气?
这时,巧樟挤进人群,众人忙四处退散。
待众人离去,只留下笑敏和葇兮,笑敏问清漪道:“祁宁住得远,你鞋子的事,她怎么得知?这几日,她可来看过?”
清漪道:“不曾。”
笑敏道:那就怪了,“既然没人找过你,你鞋子的端倪,又是谁发现的?”
葇兮暗叫不好,正想着如何应对。
清漪道:“连日来,唯有葇兮来过。”
葇兮心想,此刻若是辩解,岂不欲盖弥彰。只是,清漪虽然说得平静,没有怀疑自己,但笑敏话说到这种地步,肯定会继续引导。
笑敏道:“原来只有葇兮找过你,可我觉得,葇兮不会是那种说三道四的人,对吧,葇兮?”
葇兮道:“那祁宁左一声贡举,右一声贡举,分明是在羞辱我,我纵然看出清漪的鞋有什么异样,也绝不会与祁宁说。要想知道是谁告诉祁宁的,大可看下祁宁与谁相好。”
清漪却道:“你们两个管谁说的呢,这与我有何相干。”
不久后,谭大娘子来到清蕖苑,“清漪,日间之事,我已有所耳闻。祁宁就这性子,你别放心上,今后,你索性搬去我佩兰苑,这样祁宁便不会为难你。”
芍药居内,葇兮又暗自垂泪,奉姨听了缘由,“这点你就比不上清漪了,别人随便一句话,你就放心上。笑敏即便想污你,你又何须急于撇清?笑敏每次奚落你,你都要还回去,殊不知,第一你手段不比别人,第二,我能保你一时,不能保你一世。”
葇兮哭得撕心裂肺:“姨母,我有什么办法?我长在乡野之间,我阿娘是何种心性,我隔壁香婶又是什么德行,红婶、秀婶又是怎么待我?从小到大,有谁教我几句?爹爹阿娘整日举刀弄棍,我为了活下去,已是不易,不比笑敏整日不愁吃穿,不仅有父母尊长教她为人处世之理,更有无数仆从,随时可为她出谋划策,我有什么?除了姨母,我剩下的,只有一堆牵挂。”
“我时日所剩无多,我只告诉你,凭我当年对惊寒之恩,大娘子必能让你吃喝无忧。我知晓你不比寻常贫苦人家,你心中有志,一世依托雁府,你断然做不到,我可给你指条去处,你信我,或有一番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