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最初是在洛瑟恩东面的山体上响的,风带着警报的声音,如同你轻声的叮咛在耳边回响……不是,那绝不是叮咛,而是一种刺破夜幕的提醒,一种将人从半梦半醒中硬生生拉扯出来的冷冽声。
接着,泻湖东岸的警报也响了,那声音一层叠着一层,就像某种看不见的辐射,先是轻轻触及耳膜,随即扩散开来,把心脏也包裹其中。
几息之间,泻湖西岸的警报也随之骤然响起,彼此呼应,如同火星跌入干草,引燃成片的烈焰。
整个洛瑟恩,顷刻间被这片刺耳的、冰冷的警报声笼罩在内,仿佛一只巨大的手自天空垂落,把整座城市从熟睡的幻境中拎了出来。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可是这一分钟的长度,却像是被无限拉伸,拉到让人心跳都变得不自然。虽然街道上还没有人影出没,没有行人奔走、没有士兵列队,但氛围已经彻底变了。
洛瑟恩已经苏醒了过来,一种无形的紧张与秩序正在积蓄力量。
在警报响彻的那一瞬间,达克乌斯的眼睛骤然睁开,他盯着天花板,先是愣了半息,然后像被针扎了一般,一个激灵从脊背蹿起,整个人猛地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
当他坐在床沿上的那一刻,原本睡在里面的德鲁萨拉也悄然翻身,她的动作轻盈而迅速,像是早已等待在这一刻。她的身影与达克乌斯几乎同时出现在床沿上。
两人对视一眼。
那一瞬间,无需言语,心中都明白了彼此的紧绷与清醒。他俩同时站了起来,像是经过无数次演练的默契。
而吉纳维芙此前一直安静地坐在桌子旁,手中拿着一本平日用来打发时间的小说,警报响起的瞬间,她没有任何犹豫,放下书,起身,脚步坚定地离开了房间。
“这种感觉很奇怪。”德鲁萨拉伸出手,搂住达克乌斯,她的呼吸轻轻拂在爱人的耳畔。
“是啊。”达克乌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将胸腔里压抑已久的郁闷吐出。那语气里有解脱,有释然,也有无法言说的沉重。
之前在准备的时候,就像靴子悬在半空,不落下来,却又迟早要落。就像在台风来临前反复确认窗户、囤积物资,静静等待那第一阵狂风的拍打。那种要落不落、要来不来的煎熬,最折磨人。
日子在那份焦灼里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似乎黏稠得无法流动。
而现在,敌人来了。
这个事实反倒割裂了那层黏腻的迷雾,就像黑暗中终于点燃了第一根火把,虽然意味着危险与撕裂,却让人反而能够清晰呼吸,能看见前方的路。
当吉纳维芙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他俩已经有条不紊地穿上衣服。
“先洗脸。”吉纳维芙把打回来的水放在桌子上,声音里不带一丝慌乱,仿佛这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个细节。
“遵命!”达克乌斯用正正经经的腔调回应道,像是在行军队列中接令。
接着,就是洗漱和穿甲的过程。水溅起的细微声响、金属与皮革摩擦的沉闷声、呼吸交错的节奏声,这一切交织在一处,拼凑出战前特有的氛围。
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只是整个洛瑟恩正在发生的无数缩影之一。
无数个家庭,无数双眼睛,无数个存在,在同一时刻从睡眠中醒来,带着各自的慌乱、勇气或冷静,投入这座城市即将面对的风暴。
卡伦迪尔在警报响起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迸发出了精光与清明,还有那一丝藏不住的冷厉。
如果进行划分或是归类的话,作为小市民的他同时也是正正八经的良家子,看似矛盾其实一点也矛盾,两种特质、两种身份认同的融合与共存,在洛瑟恩非常的普遍,良家子的出身,小市民的生活可以说是许多洛瑟恩家庭的真实写照。
这不仅仅是一种社会现象,更是一种代代相传的城市气质。良家子的出身,带来的是一份根植于血脉与家庭的自觉,那是礼数、体面与教养的烙印;而小市民的生活,则是现实日复一日的打磨,是油盐柴米下不得不面对的艰辛与细算。
二者交织在一起,形成了许多洛瑟恩家庭的真实写照。
他们往往有着相对体面的出身,却并未在个人层面取得显赫的成就。
于是,他们在生活中更多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需要为每日的物价、为琐碎的花销、为子女的成长精打细算。骨子里始终保有良家子特有的教养与素质,可是在日常的实际运转中,他们又不得不践行小市民的务实与精打细算。
这样的矛盾,不是偶尔的,而是每日都要面对的。
他们可以在鱼市上与摊贩锱铢必较,讨价还价一枚银币都不肯放松,但一旦到了重要的社交场合,或是涉及到人情往来的时候,他们绝不会显得小气,更不会失了分寸。
在他们身上,务实主义与精神追求同样共存。他们非常清楚金钱与物质的重要性,清楚到每一笔账目都要心中有数,清楚到每一份收支都要掂量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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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他们努力奔波,不敢有半点懈怠。但与此同时,他们又会坚持让孩子学一些额外的东西,那是一种超越柴米油盐的精神坚持,是他们拒绝被生活彻底吞没的顽强反抗。
他们接地气,却又有分寸。他们能与三教九流打交道,也能与邻里同坐谈论最琐碎的日常。但在内心深处,他们始终有一道清晰的界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绝对不该做。这条界限是良家子的底线与操守,是一种从小被灌输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