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刚触到唇沿,那句"把我当成新娘娶进你角宫"的低语便如惊雷炸响。滚烫的茶水混着错愕喷薄而出,水花溅在对面淡紫色锦袍上,洇开大片深色茶渍。
宫尚角猛地起身,紫檀木茶杯在案几上砸出清脆声响,琥珀色茶汤顺着桌沿蜿蜒成河。
他死死盯着眼前人,方才还觉得温润如玉的眉眼此刻竟透着几分雌雄莫辨的诡谲。百里昭(菱)垂眸看着前襟的狼藉,纤长手指轻轻拂过湿痕,腕间一串银铃叮当做响。
"角公子这是受到了惊吓?我不堪入目?"她抬眼时唇角还噙着浅笑,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吓着了?"
"只是被惊到了,吓倒是没有"宫尚角的声音发紧,喉结剧烈滚动,"你衣襟上的水是被你的提议惊到了,我耳朵里听到的话却有些荒谬?"
他上前半步,居高临下攥住对方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百里昭(菱),抬起头让我看看——你这是打算男扮女装入我角宫?世子为了宫门牺牲不小呀!"
淡紫色锦袍的主人终于抬眼,长睫如蝶翼轻颤,映得那双桃花眼水光潋滟。
她非但不惧,反而微微倾身,温热呼吸扫过宫尚角耳畔:"那角公子觉得,我该是男还是女?"
宫尚角猛地松开抓着百里昭(菱)的手,有些踉跄后退,刚刚指尖的碰触,那细腻的触感与那隐约的冷香让他的心脏不由自主的跳动。
满室寂静里,只有他细微的喘息和窗外突然卷起的微风。廊下铜铃被吹得乱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禽鸟,正如他此刻七零八落的心绪。
宫尚角沉默不语的立于茶室廊下,玄色衣袍在穿堂风中微漾,百里昭(菱)她缓步驻足在他面前三尺处,骨节分明的手指先捻住扇骨,再哗一声展开墨玉折扇。
扇面轻摇时,骨节分明的手指衬着墨玉扇骨,雪色绢面上的千里江山图便好似活了过来——青峰叠嶂顺势铺展,水墨瀑布自绢面倾泻而下,竟似有水汽扑面:“把我娶进角宫并不违背道义,不是吗?角公子……”
宫尚角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眼眸中充满了坚定:“好,七日后我带你回宫门,世子最好带上嫁妆……角宫夫人不好做。”
百里昭(菱)嘴角微扬,轻笑一声,说道:“呵呵……不好做?我倒是觉得挺有趣的呢。哦,对了,角公子以后可以称呼我为夫人,或者直接叫我‘菱儿’也无妨。
毕竟,我是以太后沈家表亲侄孙女沈菱县主的身份入宫门的。”
宫尚角闻言,目光凝视着百里昭(菱),若有所思地说道:“沈菱?这位县主若是‘嫁’给我,将来恐怕就难以再改嫁他人了吧。”
他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试探,似乎想要从百里昭(菱)的反应中探知一些端倪。
然而,百里昭(菱)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回应道:“她无需改嫁,将来的事情,等到将来再去考虑吧。她的情况比较特殊,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自然会有她的去处。”
宫尚角见状,心中虽然仍有疑虑,但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于是转移话题道:“哦?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再多问了。”
说着,他将一枚墨玉腰坠轻轻地放在茶桌上,然后缓缓地推向百里昭(菱)面前,“这是我之前捡到的,现在物归原主。”
百里昭(菱)的眼眸微微一动,嘴角泛起一抹微笑,轻声说道:“多谢角公子,不过,我即将嫁入角宫,按照常理,我们总该相互交换一下定情信物才是。
角公子送了我角宫的令牌,我自然也应该将我贴身之物相赠。这枚玉坠,就当作是我送给角公子的定情信物吧。”
宫尚角心中暗自恼怒,他紧紧地握着拳头,一股怒意涌上心头。他瞪着百里昭(菱),厉声道:“世子竟然将一个女子送给你的东西转送给我?是否有欠妥当?”
百里昭(菱)闻言,秀眉微微一皱,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之色。她向来聪明伶俐,然而此刻面对宫尚角的质问,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当她苦思冥想之际,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那玉坠上,突然,她注意到玉坠上若隐若现的刻印暗纹,心中瞬间明了。
原来如此!百里昭(菱)恍然大悟,她意识到宫尚角可能对这件事情产生了误解。
然而,她转念一想,此时解释恐怕并非最佳时机她暂时还需要用百里昭这个身份布局,如果现在告诉宫尚角百里昭就是百里菱容易出问题。
于是,百里昭(菱)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用一种轻柔的语气对宫尚角说道:“角公子,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待事情了结之后,我自会将这玉坠取回。眼下,还请角公子先代为保管吧……”
宫尚角的眼眸微微下沉,眼底似乎有一团莫名的火焰在燃烧。然而,作为一宫之主,他对自己的情绪有着极强的掌控力。仅仅几息之间,他便成功地压下了心底的怒火。
将桌上的玉坠重新收入怀中,然后用一种略显冷淡的语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宫尚角就听从世子的安排,不多做停留了。”说罢,他恭敬地站起身来,缓缓离开了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