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
今日的帝都,格外平静。
城门的盘查松了,镇抚司的锦衣卫也不再到处转悠。有人传出风声,说是前些日子,刺杀摄政王的天遗逆贼已缉捕到案,所以才恢复如常。
这消息在风子衿看来,是一种暗示,是摄政王徐骄的暗示。
我不再追究你,你也别在搞事情。
想也知道,定是齐大地说了什么,他这个师弟才会这样做。她本来也不大相信齐大地,她几乎没有相信别人的习惯,除了自己。
但听了风老六的话,知道了江南凌氏的隐秘,以及与天遗老祖一脉的关系,她就没再怀疑过。
凌氏先祖,竟是天遗老祖之子,与天涯海更是血脉渊源。让她更意外的是,千年之前,是凌氏先祖将皇位传给天帝,成就霸绝古今的枭雄。
她想不通。自古以来,不知多少人为了那个位置丧命。通向奉天殿的路,白骨铺成。怎么有人舍得将其交给别人呢……
“这是江南凌氏最大的秘密。”风老六说:“族中,除了家主,就只有我和四哥知道。现在我告诉你,是想让你明白。齐大地的可信,并非是与其有什么交情,就是这么一点香火而已。他能念着我们这点香火,就能念着天涯海,就能念着天遗族。就像当年的知北真人,不会帮任何一方,但也不允许任何一方毁灭。所以真到了事儿上,此人多半会袖手旁观。但那个徐骄不同……”
风子衿当然知道:“山主之前设局,坑了天遗族,怎不见他念着香火情呢?”
风老六说:“这个秘密,连凌风都不知道。知北真人四个弟子,除了齐大地和徐骄的老师长梧真人,无殇,凌风,明君,无一不是激荡风云的人物。不知三人有了什么嫌隙,竟然彼此恶斗,骤然而逝。我想,知北真人只把这秘密告诉了长梧一人,所以齐大地才知道。凭他能一眼认出我的八极劲,必也是知道那些久远过往的。”
风子衿沉吟:“那就要好好用一下这个人……”
风老六摇头:“最好不要。不是什么人都能利用的。有些人,只能是朋友,也只可以是朋友。”
风子衿嫣然一笑:“六哥,我忽然觉得恶心……”
风老六眉头一皱,他真害怕自己担心的事发生。风子衿自幼苦修,没见过世面,少情寡欲。那个齐大地几次援手,女孩子,难免……
“六哥错了。”风子衿说:“我是在想,原来凌风和明君乃是近亲。我们南都一脉,岂非乱伦所生,所以觉得恶心。”
风老六摇头:“过了千年,血脉早已淡薄。三家本是同源,却总想灭了彼此。若非凌氏韬光养晦,怕是早已灭族。可你看天涯海与天遗族,斗了千年,犹自不止。”
风子衿说:“他们争斗,我可以理解。我想不通的是,明君怎会对天遗族下手……”
“那女人就是个疯子。”风老六说:“他和凌风闯天涯海,杀了当时的海王,重伤纳兰真哲之父。其后又上寒山,打死大祭司,杀了蕾王,让人愤然……”
风子衿不解:“有什么不妥?”
“当然不妥。蕾王,是她亲生母亲。”
风子衿愕然不语,这确实让人很难接受。
风老六又说:“我最看不上的,就是天涯海。因为从那之后,天涯海不但不记仇,还配合明君,对天遗族步步紧逼。自此天遗族不出寒山,元气重伤。这才过了百年,再遭重创。库玛被囚帝都……”
“六哥,你又意气用事。若非这个机会,我们又怎会在帝都。”风子衿说:“我知道,在你看来,不争才是保存凌氏的上策。可你不争,别人也未必会放过你。他们怕的不是你反,而是你有反的资格和本事。”
风老六问:“我们有么?”
风子衿说:“牵一发而动全身,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六哥,别再多想了,去接人吧……”
街上正热闹的时候,徐骄和莫雨来到药铺。他很久没见过薛宜生,还以为那夜之后,他已离开帝都。
街上的热闹,把等候看病抓药的人都吸引出去。
徐骄笑说:“平凡的药铺,平凡的价钱,不平凡的医者。薛神医这是转了性,怜惜起贫苦大众了?”
“你这话差矣,医者心中,无论贫贱富贵,命都是一样的,只是价格不同。一样的伤寒,在叫花子身上和在王侯公卿身上没什么不同。但医者治病,却要收不同的诊银。所谓同病不同命,便是这个道理。”薛宜生将一剂药方收起来:“老夫却又不同,只收疑难杂症。你们挥手之间,可以杀人无数。让人死容易,让人活可就难了……”
莫雨说:“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薛神医,竟也出身寒山……”
薛宜生叹息道:“左司大人,老夫自问此生未害过一条人命,做过一件有亏德行的事。我生来便在寒山,饶是医术如神,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