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哲常在早已惊呆了,怔怔地看着那两抹乌黑,想起落水薨夭的景澈,心中愈发笃定景澈之死并非意外。
混乱之中,安妃与长遂彼此交换了眼色,两相会意后,一丝笑意从眸底一晃而过。安妃装作一副悲痛模样,喃喃自语道:“想来,当真是如此了。”
在巨大的恐惧与悲伤之后,冯常在的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与感激,对眼前的安妃产生了一种近乎本能的依赖与信任。紧紧抓住了安妃的手,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仰起已是泪痕斑斑的脸,声音哽咽,“嫔妾多谢安妃娘娘与长遂姑娘搭救,若非如此,只怕嫔妾与朗月。。。”
冯常在已经泣不成声,不敢想方才若是将那汤匙递进了朗月口中,如今又是一副什么情景。
安妃反握住了冯常在的手,不断地柔声安慰着。屏退左右,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推心置腹道:“本宫有一言,宫中近日里怪事频发,二皇子与三皇子薨夭。。。”
听见安妃说起景澈,哲常在的心,跟着咯噔一下,稍稍抬起眸子,看着安妃与冯常在。
“仪嫔姐姐难产元气大伤,昨日听闻太子又触了桂花,犯了不服之症。。。
“冯姐姐,今日之事,只怕绝非偶然啊。”
安妃见冯常在的泪光中带着些决绝的恨意,知道自己这招奏效了,随即又略带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这深宫里,本就是容不下咱们这些可怜人的,更何况是挡路的皇嗣呢。”
安妃说完,又觉得自己一时失言,赶紧捂着嘴,垂下了头去。
哲常在犹豫许久,才怯生生地道:“可是。。。太子也犯了不服之症,虎毒不食子,此事若是重湘宫做下的,宸贵妃又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
“不,”还没等安妃回答,冯常在恨恨道:“不服之症哪会像毒药这般要人命,太子只消受些罪,他的母妃便能洗脱嫌疑。何乐而不为呢。”
说着,冯常在盯着哲常在的眼睛,肃声问道:“你呢,你难道不想为景澈报仇吗?”
“我待景澈,便如同你待朗月一般。”哲常在咬着嘴唇,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可她是贵妃,又是太子的母亲。你我只是个常在,要如何报仇呢。”
安妃听出哲常在的话里的意思,看来她也信了是沈清和要害这些皇嗣,只是碍于位份悬殊,无力相争。
冯常在紧紧攥着自己手中的丝绢,修剪整齐的指甲几乎快要透过丝绢嵌进了掌心中,“从今往后,咱们绝不能再任人宰割。”
安妃上前半步,声音依旧温柔,却格外坚定,“姐姐放心,本宫必会与两位姐姐同心。”
三人在一起又说了会儿话,待暮色渐沉,安妃才从绛辰宫离开。
待轿辇离地,徐徐回转永宁宫,安妃的脸上再无半点方才的惊恐或天真之色。那双清澈明媚的眸子里,盛满了深不见底的城府与算计。
“没想到,除了冯常在,今日还有这哲常在,也与娘娘站在了同一阵营。”长遂搀扶着安妃回到永宁宫,合上窗子低声道:“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还不完全是,”安妃用丝绢将护甲中残留的些许灰色药粉清理干净,“但是没关系,本宫还有法子,叫她再也不会相信沈清和。”
长遂从安妃的手里接过用完的丝绢,随手扔进了渣篓中,又端来一杯温茶,搁在了安妃的手边。
安妃慵懒地靠在榻上,一把摘下发髻间的步摇满不在意地扔在小几上,“今日哲常在颈间的那条丝绢,你可见到了?”
“见到了,哲常在不是说,天气渐凉怕染了风寒吗?还说,娘娘喜欢,晚些时候也送来永宁宫两条。”
“喜欢?”安妃嗤笑一声,缓缓合上眼睛,红唇微微扬起,“她应该是寻死不成,用那丝绢遮掩颈间勒痕的。”
“寻死?嫔妃自戕可是死罪啊。”长遂眸色担忧地向窗外看了一眼,“娘娘是想以此威胁她?”
“既然要将她拉入本宫的阵营,又怎么威胁呢?”安妃睁开眼睛,带着些愠色,嫌弃地剜了长遂一眼,“你想想,她疼爱顾景澈,又是个软弱的,一个人住在衍月宫里,怎么会寻死不成?近些日子,你可听说谁去过衍月宫?”
长遂颔首,略微思忖一阵,“后宫嫔妃不多,自二皇子与三皇子薨夭,咱们宫里的褚贵人不常出门走动;童答应常去的,唯有绛辰宫了;仪嫔养病;盘算下来,去过衍月宫的,就只有宸贵妃娘娘了。”
“是宸贵妃救下了哲常在。。。”想到此处,长遂猛然睁大了眼睛,“那。。。她不就是包庇了哲常在吗?”
安妃眸色冷漠,看向长遂,幽幽道:“你可总算聪明了一回啊。”
长遂听出了这话里讽刺的意思,并不欣喜,只是缓缓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