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无绮沉默。
片刻后,单无绮问:“如果杀掉他,会怎样?”
“在他吸纳蜂群失控的意识时,一切就走向了不可控。”阮真莎的声音轻如柳絮,“一年前,如果他没有吸纳那些失控的意识,蜂群会更加疯狂,被点燃的,也绝不止半个外城——但这个隐患终究会爆炸,他的行动,只是延长了炸弹的引线。”
阮真莎停顿了一瞬。
在单无绮的等待中,阮真莎道:“如果杀掉他,他体内的混乱意识就会被释放,外城将会陷入混乱和疯狂。”
单无绮求证道:“零,阮女士说的是真的吗?”
“大灾变之前,帝国研究所爆发过一起二级事故。”零道,“一个实验体吞噬了四个实验体的意识,被击毙后,它释放的混乱意识,让研究所封禁了整整一年。”
柳法大脑中的意识,绝对不止四个。
如果贸然杀掉他,外城将成为一片鬼域。
“但是,我发现,当柳法即将疯狂时,他会来到一个地方。”阮真莎道。
外城,福利院。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阳光撒下天际,落在玩耍的孩子们身上,犹如蒙了一层灿烂的金纱。
阮真莎穿着黑色长裙,蒙着细格黑纱,安静地坐在不远处。
她仿佛一尊洁白的瓷偶。
漆黑的长裙穿在她的身上,为她增添了未亡人的哀伤。
这座福利院,是阮真莎用柳法的遗产置办的。
福利院的墙皮已经开始剥落,空间十分逼仄,地段也不算很好。
它在内城或许算不上什么,但在外城,它给了孩子们一个最好的童年。
因为频繁使用精神力,阮真莎的灵魂已经趋于溃散,若非赎罪的执念,她已经在某个不起眼的夜晚死去了。
但她的生命仍然在飞速流逝。
即使温暖的阳光撒落大地,阮真莎仍然坐在阴凉处,因为她已经无法承受太阳的照耀。
阮真莎半异化的大脑中,一个显眼的坐标不停地闪烁着。
那是柳法的坐标,和阮真莎只有一墙之隔。
阮真莎从未想到,柳法竟然离她如此之近。
阮真莎更未想到,在柳法的坐标靠近她后,那紊乱疯狂的精神波动,竟然缓缓平静了下来。
仿佛回到温床。
仿佛坠入梦乡。
“如果可以,我愿意说服柳法,陪伴他前往墙外,前往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阮真莎道,“我和他,在决定重启集体决策项目的那一刻起,就是人类的罪人了,把我们流放墙外,已经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你能说服他?”
“我能说服他。”
“为什么?”
“也许因为他爱我吧。”阮真莎垂眸浅笑,蕴着淡淡的哀伤,“我和他的婚姻,只是父辈间的一个约定,但仔细想来,在这段婚姻中,他一直托举着我,即使我为他孕育了一个女儿,他却比我更加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