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要再提 18那个人看到了站在门廊下面台阶上的任苒,有些意外的停下来。任苒也看到了他。他的脸色一点都没有变,目光平静。他自己都诧异自己居然能这麽平静的,看著这个人。“啊,然然,我好了。等急了吧?”孙靖海把一个包递给他:“这个,我想你用得著。”任苒没说什麽,他把那包接过来:“走吧。”“好。”孙靖海看到那个人,并不觉得太意外:“你来了?”“四小姐。”那人声音里充满了一种让任苒陌生的敬意:“这麽晚了还出去?”“嗯。”孙靖海没和他再说。孙靖海开车风格和孙靖山完全不一样,车速均匀平缓,乳白的车在黑暗的山道上优雅的滑行,不如深夜海面上的一艘航船,任苒紧紧捏著那个包的边缘,他捏的太用力,指尖都发白了,自己完全没有感觉。孙靖海的车速慢下来:“怎麽了?然然?”“停车。”孙靖海有些不安,车一停下,任苒立刻打开门,扶著路旁一棵树搜肠刮肚的呕吐了起来。“然然!”孙靖海扑过来扶他:“你怎麽了?”任苒站直身,他摇摇头,脸色灰白,神情显的疲倦,带著一种……对什麽事的厌憎。“有水吗?”“有!”孙靖海拿了水,拧开盖子给他。任苒漱了口,他们又回车上。孙靖海不放心,但是任苒坚持没什麽,他不想再回那个地方,有那个人的地方。“刚才我们出来时遇到的那个人,是谁啊。”“哦,”孙靖海并没在意他:“他叫孙浮白,以前跟你外公的做事的人。其实他以前不姓孙,後来改的姓。”“哦。”“他不算我们家的人,你不用在意他。”孙靖海一定误解了他这麽问的意思,补充了一句:“他和我们不常往来,只是有时候会来见你外公。”任苒下车时只简单的说了声再见。这世上同姓的人很多,他没想到自己绕了一个圈,居然和孙浮白又扯上了关系。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周群还没有回来。任苒打开那个包,里面有一支手机,一个小巧的可以装在衣袋里的银白色笔记本,还有一张银行卡。任苒慢慢摩挲那只手机,手机里面只存储了一个号码。任苒想,那应该是刚才他去过的那个房子的号码。原来一切都很好。可是偏偏遇到孙浮白。他第一次遇到孙浮白,也是在晚上。在那间俱乐部,那是他在那里跳舞的第二个星期。他焦燥,俱乐部里的那些人也一样。堕落如此容易,机会就在那一张张贪婪的充满欲望的脸上。只要闭上眼,一松手,他就会掉下去。任苒把校服脱了,穿上黑色的衬衫,黑色的紧身裤。休息室里空气污浊,他推开门,有人从走廊那边走过来,看样是要从後门出去。任苒侧身给那人让路,绿荧荧的灯光照在他身上,闪光质料的衣服反射著一种游离不定的绿光,映著他的脸,象是绿色琉璃,冰冷细致,晶莹剔透,不沾一丝尘埃。看起来一点也不象个真人,他看起来与周围的黑暗那样奇异的融为一体,仿佛一个精灵。那个人灼灼的目光似乎要把他的衣服全都撕开,任苒斜斜看他一眼,向舞台走过去。那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任苒转过头看他。那个人的眼睛,和其他人的有些不同。更锐利,更凶猛,精光四射,象兽类多过於象人。有人打开了走廊里的灯,明亮的光线让站在黑暗中的两个人都有点微微不适应,可谁也没动。灯光下的任苒依然俊美,却一下子从那种精灵似的夜色里,掉落到人世间。他身上的黑色紧身衣紧紧包裹著年轻而美好的身体,气质干净,神情平静。“快点儿,该你了!”抱著吉它退下来的女人在任苒肩膀上拍了一下,本来或许还想揩把油,但是看著旁边那个神情与目光都带著强烈压迫感和侵略性的男人,她识相的什麽也没说,推门就进了休息室。“你叫什麽?”任苒没出声,那人也没放手。前面响起鼓点声,一下一下的,在催场了。那人松开了手:“我是孙浮白。”任苒觉得,印象里仿佛听过这个名字。他匆匆走向前台,把刚才没来及扣的手链扣上。那个人的目光象火一样在背上烧。往事不要再提 19任苒睡的迷迷糊糊,听到开门的声音,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翻身坐了起来。黑暗中,周群有点歉意的声音:“餐厅出了点事,耽误时间了……我没想吵醒你的。”“没事。”周群摸黑已经把制服脱了,任苒按亮床头台灯,屋里有股酒气,任苒可以确定那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你喝酒了?”“嗯,几个同事一块儿,没喝多。”“快洗洗睡吧。”周群嗯了一声,扭开门去刷牙洗脸,然後回来关灯躺下。他一躺下就发出疲倦的,低低的鼾声。平时周群不打呼,但是累的时候除外在,大概也因为喝了酒,他几乎是沾著枕头就睡著了。任苒却睡不著了,他坐了起来,特别想抽根烟。不过屋里没有这个,他和周群都不抽。他安静的坐在黑暗里,这里离马路不远,还可以听到遥远的,汽车驶过时呼啸的风声。就象那个晚上。他刺眼的灯光下,在那块小小的台子上跳舞,仅仅一周他已经适应了这一切,程式化的动作,他知道怎麽跳省力,怎麽跳会让台子下面的人叫的更响。他把扣子一个个解开,衬衫脱下来挂在腰间,手再伸向皮带扣……直到最後,他身上剩下的,就是周群说的,那种比巴掌还小的一小块布料,包裹住少年两腿间青涩的器官。他的皮肤在灯光下白的象瓷器,整个人向後折去。年轻的身体柔韧性特别好,他的脚尖指向天花板。聚光灯照的他睁不开眼。他象往常一样,音乐完了後他鞠了躬,有人把钱折起来扔到台上来,他弯下腰去捡起零落的几张纸币,还有他的衣服,从台子後面下去。台子有一人高,底下没有灯,很暗。音响的线灯线电线乱糟糟的缠在一起,刚从那麽亮的地方下来,眼睛一时看不到任何东西。他一步一步,就在脚刚踩到实地的瞬间,忽然被人一把揪住,背重重的撞在台子上,一个男人的身体压了上来。任苒披外套出去,穿过马路,对面有家小烟店还在营业,他买了烟,就倚在墙边,静静的吞云吐雾。涌进胸口的久违的苦涩感觉,让任苒咳嗽著流起泪来,终於又找回了真实感。这个身体,已经不是已经前的任苒了。他现在叫陈然。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一根烟还没抽完,任苒忽然直起腰,往马路对面看。一个人从饭店的大门跑出来,茫然的左右看了一眼。然後一眼看到站在马路这边的他。不可能看不见,夜深了路上既没什麽车也没什麽人,任苒站在路灯下头,远远的就能看见。任苒把烟头摁灭,顺手扔进垃圾桶里,朝他招了一下手。周群跑过来,气喘吁吁,一张口话也急:“你大半夜跑出来干什麽?一声不响的,我睡了一半一看人不在门开著,我还以为你怎麽了!”任苒不知道为什麽,心情却象吹了一阵暖风似的,比刚才回升好多。“买包烟。”“啊?”周群显然没反应过来。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同学在一起,同事也在一起,从来就没见他抽过烟,酒也很少沾。“突然就想抽口。”任苒拉他一把:“走,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