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情况已经不是如此。沉朔风低下头,陷入沉默,等他抬起头来时,却是一句我想也没有想到的话。「我考虑答应元睿的要求,如果他想跟我在一起,我也不排斥试试看。」我在恍惚中抬头,看着沉朔风认真的表情。在一起?什么意思?「你是说?」「元睿希望复合,我也希望身边有个人,这些日子……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他暗示过我很多遍,我也不能再继续装傻了。」原来这就是昨天他们在谈的事情,所以林元睿才会不顾一切地索求沉朔风的吻。「林先生是一个不错的对象。」我沉默半晌,才淡淡说出这句话。我真是一个大骗子,说出这种违心之论,是想要得到什么结果?「元睿对我一直很好,他长我六岁,从我还小的时候就一直照顾我。」「完全看不出来他比你年长许多。」「他一直保养得好,又有一张娃娃脸,虽然没有你漂亮,但一般人很难看出他的实际年纪。」沉朔风看着我笑。我没有说笑的兴致。「我对你说过,我想找一个终身伴侣,不是玩玩的对象。」沉朔风说。「林先生会是一位不错的终身伴侣,希望你跟他能顺利。」「谢谢。」这些话似曾相识,依稀在哪里听见过。猛然想起,当初跟沉朔风讨论韩真时,他也曾经如此祝福过我。好荒谬的连锁反应,从我用谎言来掩盖我的情感开始,便没办法停止这一连串的谎话。号称有女友的同时,我已经失去了去争夺爱情的权利,这个局面是我自己造成的,我没办法怨恨任何人,也不想做任何努力改变现状。沈朔风用明亮的眼神望着我,嘴角漾着意味不明的微笑,我不明白他在高兴什么,因为他即将跟林元睿复合吗?这个假设让我心情变得极端恶劣。现在告诉他吧!说我没有女友,说我还是想跟他在一起。这个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然后又有太多复杂的情绪让我打消念头。跟沉朔风谈论这些话题是一个错误,我很快就意识到我不应该让沉朔风影响我的心情。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韩真的病,还有我的进修计画。「我该回家了。」「我送你。」沉朔风站起身,准备去拿车子钥匙。以前沈朔风也常送我回家或上班,说要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会在下车前给我一个吻,叫我一整天想着他。那是一次无法忘怀的恋爱,即使当时无法清楚思考,每个细节却在离开之后更加清晰。在这一刻回忆起的片段,却让我心像是被划开般的痛楚。浓稠的鲜血涌出,一直淹没至喉口,让我无法呼吸。「不用了,我自己离开就好,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你确定吗?」「当然确定。」走到路口时,回头往上望,沈朔风在高楼之上对我挥手,我也对他摇手,叫他不用再目送我。相隔这么远,我依旧能看到他灿烂的微笑。曾经,我是多迷恋他的笑容,他每次笑起都可以牵动我的心。在我悲惨贫穷的生活中,他的身影是最好的娱乐与调剂,当他在高级餐厅吃饭时,我守在门外,当他彻夜拍戏,我寸步不离,他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却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生活。然后,他走进我的生活,将我的世界弄得天翻地覆。幸运的,我也没有让他好过多少。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他终于可以微笑目送我,我也可以独自离开,虽然这离开的脚步如此沉重……沈朔风要回到林元睿身边了……我不停地想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转过街角,走到沉朔风再也看不到的角落,我靠在墙壁上让自己哭了出来。随着骨髓移植的日期逼近,韩真的心情愈坏。不但阴晴不定,对家人朋友也常恶言相向,甚至莫名其妙的摔东西。护士见怪不怪,看护倒是先被她气走了一个。有一次,沉朔风说要陪着我一起来看韩真,却被她当场骂走,说不想看到陌生人。「我又不是动物园里关的动物,你们干嘛天天绕着我看。」韩真哭着将食物摔到地上。她胃口一天比一天不好,食物扔掉的比吃下去的多。「医院里面的食物很贵,不要浪费,妳的保险额度不够,我们想问问看,有没有更便宜的病房可以搬,要不然的话,妳剩下的存款很快就会用光了。」韩真的哥哥脾气温和,被派来照顾妹妹,却总是在韩真面前斤斤计较医药费、伙食费。别说是韩真,连我听了都烦。我悄悄地拉着沉朔风离开。一出医院大楼,沈朔风就戴起墨镜,遮太阳,也遮掩他引人注目的相貌。墨镜的效果很有限,许多行人还是对我们投来怀疑的眼光。进入沉朔风的车子后,我坐在驾驶座上沉思,好一会才想到该向沉朔风道歉。「对不起,韩真以前不是这样的女孩子,下次等她心情好点,我再带你来看她。」「不用了,她不想见人就别勉强,你也一样,她不想见你,你就专心念书吧!」事不关己,沉朔风不当一回事。「可是,过不久就要动手术了,我担心她的身体。」「她不想见人,你何必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这是做朋友的本分。」「久病无孝子,你守得越久,越可能讨厌她,还不如保持一点距离,记住曾经拥有过的情谊。」我知道沉朔风说得不无道理,却又觉得不公平。他不认识过去的韩真,那是一个温柔甜美又热情的女孩子。现在的韩真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一个连我也不认识的陌生人。「你现在要上哪去?我载你过去。」沉朔风熟练地驾驶着车子,在街上没有目标地绕圈兜风。「我想去念书,考试快到了。」我将图书馆的方向位置告诉沉朔风。「挺认真的嘛!」沉朔风笑。我想起当年沉朔风也劝过我回学校念书,那时我一时意气,不肯接受他的帮助。「你的大学也没念完,不打算补齐学历?」「免了,大学毕业对我的事业能有多少帮助,媒体等等又说我沽名钓誉。」这倒是实话。沉朔风将我放在图书馆前,名贵跑车发出低沉的引擎声,咆哮地飙过街头,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这就是我现在跟沉朔风相处的模式。偶尔会见个面,聊几分钟的天,而后他就像从没出现过一般的快速消失在我眼前。他不再问我任何关于情感层面的问题,只是聊一些生活琐事。有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他,他总是在忙,叫我留话给助理,几次碰了软钉子之后,我也不再主动找他。我们的距离逐渐拉远,很少联络,却也没有断绝往来。每次见到沉朔风时,我嘴里总是含着一句话。你跟林元睿有没有进展?问不出口,更害怕知道答案,想到沉朔风可能已经答应复合,说不定两人早已搬在一处双宿双飞,我的心情就无法平静。各种想象总是塞满我的脑海,并且将沉朔风对我的淡然视为一种暗示,我擅自下了定论,他们会是幸福的一对。我继续在我的平凡生活当中挣扎,没有试着去攀爬那道通往沈朔风的高墙。即使,那道高墙是我自己建筑起来的。移植手术结束后,韩真的病情有好转的迹象,癌细胞也受到控制。主治大夫及韩真家人同时表示满意,更好的消息是,韩真可以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