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阿姨。”宿秀丽把脸一沉。涂毅嬉皮笑脸的,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一屁股坐到宿秀丽和邬童之间,抓起宿秀丽的那只小风扇给自己吹着,“你看着比我姐大不了太多,叫老姐姐刚好。”“你小子!是不是方教练没来,你就无法无天了?”邬童板着脸让他起开点。“就算是方教练来了,咱也坐不更名行不改姓,该叫老姐姐的就叫老姐姐。”涂毅故意讨嫌地盘起腿,把耳机往头上一戴,哼起歌来。2方一楠虽是请了假,还是挂牵着驾校里的事,不时在群里询问情况。宿秀丽拍了张涂毅那逍遥自在的模样发群里,“教练,明天来了再带着上高速溜溜。涂毅又不服气了。”“我一会儿就到,在路上了。”方一楠快速地回。“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不是说老人进急诊了吗?”方一楠回了个笑脸,“驾校不准假。”宿秀丽把电话打了过去,这才知道她昨天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家里老太太还在医院躺着,经理死活不准假,还要求她必须十二点之前到。“家里有多急的事一上午处理不完?啊?”方一楠苦笑着模仿经理的原话,“两点我都嫌晚,十二点必须回来。不然就算旷工,这个月绩效全扣!”“这驾校还真是把劳动法当摆设了!”宿秀丽忍不住骂道。“没事。能有份工作就挺好。”方一楠强撑着笑容,把电话挂断了。更让她焦头烂额的事她没法说出口——她哥哥方老柱今天一早就失踪了。他听不太懂花州当地方言,只从邻里暧昧不清的描述中得知,妹妹一家因为自己的事吵架了,吵到老太太都进了医院。他着急忙慌跑去王槑家,本想从中劝和,却看到门外那一地凌乱:小米的漫画书被人撕了页丢出来、方一楠的衣服被人用剪刀绞碎扔在了外面、地上亮晶晶的全是碗碟的碎片,还有几瓶不知放了多久的酱油和醋也歪倒在地上,汩汩地流着黑色的汁液……他什么都没说,他也没法说,王槑的父亲看不懂手语,而他又是文盲,一个字也写不来。他只能蹲在地上,抓起一根断开的铅笔,在漫画书页上匆匆画着:一个露出大大笑容的人,走向一座大山。“我哥回不去的!他不认字、他也不会买票,他都快十年没回去了,村里人也不会让他回去的!”方一楠知道这个消息就急哭了,方老柱什么都没带走,只穿走了早上出门时趿出去的那双拖鞋。她开着车带着王槑和小米转了几家工地,都没有找到方老柱的身影。他那群工友也是一头雾水,只留下了方一楠的电话,答应看到方老柱的第一时间就通知她。3越是心急如焚,驾校经理就越是不让人消停。一开始,他只是高姿态地让大老刘带了个话;后来越想越窝火,认定了是方一楠有意拿捏,连连打电话催着她赶回来。“我真回不去。家里的确有事?”“什么事?”“……”方一楠答不上来,她不想在听到“杀人犯”三个字从驾校经理口中冒出来。“你回去吧,我骑车载着小米再转几家工地。实在不行,我算一卦,看看大舅哥究竟去往何方……”王槑困得上下眼皮直发黏,坚持笑着安慰她。离驾校还有十几公里的地方,经理又打来了电话。方一楠瞅了一眼时间,11点48分。“我马上就到了。绝对准时!”尽管心里烦躁不安,她还是赔着笑脸在电话里说。经理反倒阴阳怪气:“呵呵,你倒踏实,来得不慌不忙。我告诉你,你学员进派出所了,抓紧去捞人吧!”驾校门口,宿秀丽和邬童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一见方一楠来,拉开车门一左一右坐了进去。“方教练,这事赖我。我见涂毅这孩子闲得浑身难受,打发他出去给大家买冰糕。谁知道这孩子和人打起来了!”宿秀丽连连擦着额头上的汗。涂毅喊了她一上午的“老姐姐”,不小心瞥到了她屏保上陈茉的照片,突然就改口叫“阿姨”了。跟在她后面一口一个“阿姨您这车开的,一个字,飒”,然后又羞答答地问陈茉来不来学车。宿秀丽有意逗逗他,板着脸让他出去买些冰糕给大家降降火气。涂毅一口答应下来。谁知道出去没半个小时就和人打了起来。“别急,打听过了,问题不大。”接了几个电话后,邬童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她说都是一帮青少年,之前在台球厅有过过节,也是巧了,在小超市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