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三天院后,她也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异样。比她年龄大的、情况严重的,在溶栓后都陆陆续续开始恢复了。只有她,始终是无法开口。她尝试着张嘴说话,但除了“啊啊啊”之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那种含混不清的字眼也吐不出来了。“教练,我是不是也变成哑巴了?”她听方一楠说起过哥哥的事,悄悄地向方一楠打听他是怎么哑的。方一楠憨厚地笑起来,她说她哥哥那是天生的,“你不一样,你这个呢,是正常现象。医生说了,每个人反应不同,恢复得有快有慢。”在宿秀丽的安排下,她们几个人统一了口径,为的就是让邬童安心休息、安心恢复。但越是统一,邬童越是担忧,她干脆了当地用手机告诉方一楠:“教练,你和朵朵说得一个字也不差,和背台词似的。你也太实在了……”方一楠急得赌咒发誓,邬童这才勉强相信。7一周之后,所有人都开始不安了。邬童做了相当全面的检查,从检查结果来看,她除了身体虚弱一些之外,脑部的堵塞是一点也没有了。小桑一直替邬童挡着律所同事的探视,对外只说是需要静养,对于失语的事闭口不谈。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次办案的机会对邬童来说多么来之不易。邬童开始断断续续地发烧,医生说,是焦虑引起的。“你别担心。真的没事。咱们好好养着,好好休息,总能说出话来的。”宿秀丽还在试图宽慰她。邬童摇摇头,满脑袋都是低烧留下的热汗,像一只筋疲力尽的小狗,虚弱地靠在宿秀丽腿旁。她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我想回家。”“好,我们回家。医生说下周可以开始在家康复了。”宿秀丽温言安慰着她。邬童闭上眼,休息了几分钟,又重新打了几个字——“是你们赶我出去的!春节,大年三十,你们把我赶出家门的。”“这是什么意思?”庄朵朵吓了一跳,赶紧去叫医生,“是不是持续低烧带来幻觉了?”方一楠喂邬童喝了些蜂蜜水,蹲下来轻声安抚说道:“别怕,没人会赶你的,我们都不会赶你的。”“我想回家。”邬童反复点击着这句话,这句话反复随着siri冷漠的声音飘荡在病房里。8宿秀丽躲在病房走廊里,试图和邬童的父母取得联系。“叔叔阿姨,是这样的,邬童病了一周了,最快一直说想回家。我想父母和孩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你们要不要来看看她……”她坚信无论何时父母都是深爱着子女的。然而电话那边的反应吓了她一跳——“什么病?癌症?”是邬童的父亲,他似乎好像还啐了一口。“您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您……你女儿病了一周,在住院,你连看看她的想法都没有吗?”宿秀丽忍不住质问。“骗骗骗,继续骗。她从小就这样,嘴里没有半句实话。”邬童的父亲不屑一顾。“你来医院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告诉你,她就在……”就在宿秀丽要把医院名称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一只手快速过来替她摁断了电话。小桑没有解释原因,只是急切地问她,有没有看到邬童。“刚才还在病房呢。”宿秀丽回头一望,庄朵朵和方一楠也在四处找邬童。“她刚才说……”庄朵朵指着那张空空的床,“她说出来上洗手间,但好像看到你在打电话,就跑掉了。”催眠1在意识障碍病区门口,邬童一把抓住了匆匆赶来的心理医生。她身上还穿着其他医院的病号服,一路上连坐地铁带走路,大汗淋漓地赶到了这里。“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预约,但今天我们必须见一面。因为我以后可能不会说话了……”她在车上给心理医生发去了消息。“来意识障碍病区这边吧,我们正好参加神经内科的会诊。还没结束。”幸运的是,心理医生很迅速地回复了她。一看到邬童狼狈的模样,医生就有了大概的判断。他请邬童在门口再稍等几分钟,他要去打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再出来时,邬童看起来平静了些,还没有等医生开口,她先掏出手机用siri说话了:“你是沈雪的朋友?”她指了指那个值班室,刚才保安不在,她在等候时翻看了这段时间的访客登记表。“我发现,你每周都会定期来探望沈雪。从她住进来开始。”siri代替邬童一板一眼地问着。医生笑了笑,没有否认,“沈雪的事,现在不着急说。现在我们先来谈谈你的事。”